第3章 寒亏坠尘

深秋的有穷国宫殿笼罩在铅云之下，后羿枯坐在空荡荡的寝殿中，手中紧攥着嫦娥留下的白玉簪。簪子上雕刻的月桂花纹早已被摩挲得温润发亮，却再也寻不见佩戴它的人。自嫦娥奔月那日起，他便将自己锁在此处，每日对着药匣残香出神。

“师父！“逄蒙突然撞开殿门，神色慌张，“弟子有要事相禀！“他扑通跪地，额角渗出冷汗，“师母她...她曾与弟子私通，怕事情败露，才独吞仙药！“

后羿如遭雷击，手中玉簪“啪嗒“坠地。逄蒙继续添油加醋：“师母说您年事已高，而弟子年轻力壮...那日她见弟子不肯就范，便威胁要杀我灭口！弟子侥幸逃脱，本想告知师父，却见她已服下仙药飞升！“

“住口！“后羿猛然起身，青铜剑出鞘的寒光映得逄蒙脸色发白。然而剑尖停在逄蒙咽喉三寸处，却再难落下分毫。逄蒙的话如毒蛇般缠住他的思绪，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变得刺目——嫦娥最近总躲着他的眼神，整理药匣时慌张的模样，还有那日她飞升前回望的眼神，竟像是愧疚？

“师父若不信，可去问府中丫鬟。“逄蒙压低声音，“她们都瞧见师母深夜出入弟子房间...“

剑“当啷“落地，后羿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药匣。残余的丹香混着灰尘在殿中弥漫，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浮现出嫦娥清冷的面容。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原来他这个射日英雄，不过是个被妻子背叛的可怜虫。

当夜，有穷国百姓听见宫墙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待众人冲进寝殿，只看见满地狼藉，后羿的震天弓断成两截，箭矢散落一地。而那个曾经力挽狂澜的英雄，已不知所踪。

此后数年，中原大地流传着各种传闻。有人说在昆仑山脚见过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背着锈迹斑斑的箭筒，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也有人说东海渔民曾捞起半截刻着“后羿“二字的断箭。而每逢月圆之夜，总有樵夫听见山林深处传来呜咽般的弦声，像是有人在反复拨弄那把永远断了弦的震天弓。只有逄蒙知道，那个威震天下的英雄，终究是被他用言语的毒箭，射落了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