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呼风唤雨
清一色乌骓战马，披玄铁鳞甲，长槊如林，槊尖寒芒连成一片银海；腰间横刀未出鞘！
骑兵皆覆鬼面铁胄，只露一双眼睛，冰冷如霜。无一人喧哗，晨曦里，唯闻马鼻喷息声，似地府阴兵借道阳间........
眼瞅着对面天际红彤彤的一片，红日即将破晓！
天气预报的下雨时间即将到来，哪里来这么多骑兵，攻城的架势汹涌澎湃.......眼瞅着一场大战在即！
早不来，晚不来！
老子要装神装逼的时候，你妹的战争来了........
不想让摆摆站你老天爷的便宜，直说就是了，不带这么玩人的！！
正准备开骂.......
却看见下面的骑兵方阵有如潮水一般的散开，让开中间的一条通道，一匹战马有如旋风一样从通道中疾驰到了城下，高举着天下兵马大都督的假节钺，高喊着：“钦命天下兵马大都督、秀山王还朝！尔等速验节钺，依制迎驾！”
城墙上似乎已经应对就绪，寂静无声，肃杀盈天。
头顶上传来了个声音，“末将神威军都督顾云溪，恭迎秀山王！烦请王爷依循祖制，先行退兵还秀山！而后依制入城！”
听声音，那个不是个玩意的顾都督正在角楼上面。
秀山军在城下，顾云霆在头顶上，王摆摆刚好夹在中间。
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道长，刚才我去问了，亲兵说现在敌情紧迫！一切事宜押后........”
押后？雨下来了，可不就是不是摆摆的功劳了？
摆摆急了，可是毫无办法。
又听得城下高喊，“顾云溪，你也是我秀山军出身。我秀山军为国戊边，恪尽职守！大燕边军虎屡屡犯边，秀山军的饿着肚子为国杀敌已经三月有余！王爷这次回来，没别的事！就是要面见圣上，当着圣上的面问问户部那帮狗娘养的是不是通敌？”
：“孙都督！我顾某可没说不让王爷进城！依照旧制，王爷进城最多能带两百侍卫！秀山军必须后退三十里！”
城下的孙都督似乎啐了一口，“谁不知道如今宣都是你顾家的宣都。我家王爷带两百侍卫进城，无疑是送羊入虎口！秀山军虎贲誓死追随秀山王左右！”
头顶的顾云溪断喝，“张弓，搭箭！三息后，秀山军若是不退！视若谋反！格杀勿论！！！”
城下的孙都督冷笑，大声回答：“我秀山军今日若是有一人见血！五万秀山军必定倾巢而出，不杀光神威军誓不罢休！！！”
一下子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急坏了中间的王摆摆。眼瞅着日头也出东方，阳光普照大地，离雷阵雨下的时间越来越近.......
不由得豁出去了，也是对着垛口高声怒喊，“顾都督，求雨吉时已到！，让摆摆先把雨求下来好不好？此刻我龙王大哥正在天上看着，若是起了刀兵，见了血光！煞气冲天，上苍一怒，就算是我龙王大哥也不敢卖我人情了！”
一触即发的大战，突然横冒出来这么个声音，让双方的首脑似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神奇诡异的延缓了紧张肃杀的气氛！
没有办法的王摆摆得首先把自己摘出来，这么一喊，如果没有下雨，那也是你们非要轻启战端，血流成河惹恼了上天。
赶紧又接着大喊，“下面的孙都督，秀山王爷！还有上面的顾都督！我是摆摆道长，东海龙王的八拜之交！听摆摆一句劝，大家都是宣国人，自己人，不要自相残杀了！你们看看你们旁边数万饥民，那可都是你们的同胞，你们难道忍心看着他们活活饿死？难道你们就不想大宣国赶紧下场雨？
再这么干旱下去，老百姓都特么的饿死了！谁来种地打粮食养活你们？没法养活你们？大宣国就会被那个燕国吞并，大家难道想做亡国奴吗？？？”
爱国正义教育，永远都可以站在道义的制高点！
宣都城下，盔甲鲜明，战马森然的战阵，突然有了一丝骚动。
一顶明黄色的华盖，在斧车、轺车、辇车的开路下，缓缓走出了气度森严的骑兵阵列，快到了阵前，倏地停下。
而后响起一个宏亮又威严的声音，“这天下是我拓跋家的天下！这宣都是我拓跋家的宣都！如今我这个赵家人，却被一个顾姓臣子给拦着了！看架势还要与本王兵刃相见！顾云霆.......出息了啊........”
“借末将十个胆子，末将也不敢阻拦王爷进城！可有祖制在前，边军不得入都城！末将只是在尽忠职守罢了！！”
“刚才说话的道长呢？”
不用想，能用明黄色华盖的，这气势，这阵仗吗，能让顾云霆那个牲口这么客气说话的，当然只有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天下兵马大都督——秀山王！
王摆摆赶紧应声，“王爷！摆摆在这呢！”
“道长说得有道理，神威军，秀山军都是自己人！不能自相残杀！这天下是我拓跋家的天下，这饥民是我拓跋家的子民！本王既然姓拓跋，那拓跋家的子民本王当然要体恤！道长真的能求得雨下？”
到了此时此刻，心急如焚的王摆摆生怕一个闪失，雨就下来了，这么好的装神又装逼的机会就溜走了，赶紧应声，“贫道掐指算好了，吉时已到！王爷你就不要废话了，赶紧让摆摆去求雨！若是摆摆求不来雨，摆摆自我了断！！”
可是那城下的秀山王还在废话，“顾云霆，坊间流传我大宣大旱两年，皆是因为奸臣当道！本王与你顾家之事，暂且搁置，你让那道长去求雨吧！若甘霖降，乃上天悯我大宣，本王自当卸甲谢天！不动刀兵！若烈日依旧——“
秀山王顿了顿，提高声调，语气阴寒，“便是神明授意，本王就要竖起“清君侧”大旗，诛邪荡秽！还天地正气！”
话音一落，五千铁甲，霍地齐齐抽刀，遥指都城，旭日打在刀锋上，亮晃晃的声势惊人，五千铁骑齐喊三声：杀！杀！杀！
声若震天，闻者丧胆........
........
王摆摆已然换上了青色道袍，抱着一堆没什么用的法器，一路小跑上来了角楼。
香案已经摆好。青色云龙小旗，纹丝不动！
王摆摆看了一眼东方的日头，血红得诡异，渗人！
装模作样的走到香案前，把那些没有的法器似模似样的念念有词的依次摆放在香案上。
看看对面的顾云霆，“顾都督，还请回避下！贫道与龙王大哥的对话，属于天机！凡夫俗子听了会折阳寿的！”
顾云霆手摁着刀把，已然冷汗湿透。
谁能想到，这场千钧一发的血战竟被这个道士三言两语化解。更令人心惊的是，此刻顾家与秀山王的刀光剑影、大宣王朝的太平动荡，全系于这道人于一身。
顾云霆缓缓后退了角楼边缘，退下了所有警戒的士兵。
偌大角楼楼顶，就剩下了王摆摆一人，拿起了桃木剑，开始装神弄鬼。
站在这里，就开始念经做法，只要下来雨，就是他王摆摆的功劳。
此刻就是墨迹天气的广告时间了，若是真的预报准确，那可就真的是在宣国一炮而红。若是预报不准确，请立即卸载，王摆摆立即下线！
下吧！下吧！老天爷你是我亲爹！摆摆给你养老送终.......
眯着眼看了看东边天际，血日依旧，万里晴空！
城墙下五千铁骑，以及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饥民，甚至城内的百姓也是苦旱久矣，听说东城头有高人求雨，纷纷聚拢了过来。无一不是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假道士王摆摆。眼中都充满了渴求，希望！
到处都旱得冒烟的大宣，太需要一场甘霖了！
甚至有虔诚的百姓，饥民，纷纷跪倒在地，一同祈求上天，嚎哭着，“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
万众瞩目下的王摆摆心急火燎，却还是只能眯着眼，左手捏着莲花印，右手倒举桃木剑，嘴里装神弄鬼的念经。
一开始还真的是念的是之前装道士时苦心背诵的《道德经》，背了几句，实在是想不起来下文了，开始就胡乱的念着，“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红太狼，灰太狼.......美羊羊.......”
青色玄龙旗突然倏地招展，一股冷风拂过，王摆摆心头大喜，
羊村显灵了？？？
王摆摆赶紧适时的桃木剑一转，挽了一个剑花，遥指天际，大喝一声，“雷来！！！！”
晴空陡地轰隆一声巨响！炸裂天际！震撼人心！
随即看到了晴空里四面八方的乌云滚滚！
此刻不装何时装？
脚踩七星步，又是一个极其潇洒的剑花忽转，再直苍穹，大喝一声，“电来！！！！”
一道闪电划破乌云，有乌云就有雷电，顷刻间电闪雷鸣，真特么的被王摆摆的装到了!
装得王摆摆真以为他是会呼风唤雨的神仙，即兴发挥的演技更是流畅自如。
手腕一抖，桃木剑倒转如游龙回渊，衣袂翻飞间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剑式，左手指尖莲花印骤变翻天印，朝天一指——
“雨来！！！”
声如惊雷炸响，刹那间乌云翻墨，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砸下，先是一滴、两滴……转瞬便连成倾天瀑布。干裂的黄土腾起尘烟，又被雨水狠狠摁回地里，蒸出久违的泥土腥气......
人群骤然寂静。
一双双枯瘦的手颤抖着伸向天空，仿佛掌心接住的不是雨，是命......
“真……真的下雨了……”
第一声呜咽从人群深处炸开，随即化作海啸般的嚎哭与欢呼。白发老农跪地捧泥，孩童在雨幕中张开嘴疯跑，连秀山王的铁甲卫兵都红了眼眶，任由雨水冲走铠甲上的血锈。
王摆摆指天的手臂微微发颤，但是此刻要维持仙风道骨，哪怕胳臂酸痛，依旧指天！继续装！
癫狂的人群，似乎意识到了要感谢谁，纷纷在雨中跪倒，朝着角楼上的王摆摆就叩拜，“神仙显灵，活神仙.......”
真的是装大发了，装成神仙了！
墨迹天气，你是摆摆亲爹！
.........
也在淋雨的顾云霆心情复杂，打心眼里他当然不希望跟秀山军正面冲突，可是家主有令，不能放那骄兵悍将入城。不得不与秀山王正面硬钢。
好在秀山王通情达理，又或者秀山王也不想同室操戈！
这个横空出世的道士真的把雨求下来了。
居然奇妙的变成了一个台阶，顾家和秀山王都可以下，避免了几乎不可避免的内战！
莫不成，这个道士真的是个活神仙！
瓢泼大雨下得天昏地暗，干涸的大地饥渴的吸允着这久违的甘霖，就连那城下的秀山铁骑，也是人人欢欣鼓舞，和数万饥民一起忘情的庆祝着。
顾云霆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在狂风暴雨中，死死的盯着秀山铁骑的动向。
隐约见得那中军中令旗一闪，五千铁骑纷纷调转了马头，人嘶马鸣中，有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顾云霆彻底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和秀山军开战，那顾家和秀山王可就真的不是不死不休了，那大宣内忧外患之际，再掀起动荡内战，那可真如那个道士所说，亡国不远了........
雨势逐渐式微。那摆摆道长还矗立雨中，左手指天，大雨淋得跟个落汤鸡一样，浑然没有了仙风道骨！
顾云霆吩咐亲兵，“带道长下去换身干净衣服！”
王摆摆也没推辞，低着头招呼也没打，就往下走去，沿途遇到王摆摆的士兵纷纷后退恭敬让路，甚至躬身行礼。
俨然已经成为了万民心目中的活神仙了。
底层人最迷信。命苦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老天。
顾云霆也开始后悔昨日有些不敬了。
雨已经停了，可湿润的空气弥漫，刚刚还焦渴得冒烟的大地被这场暴雨滋润得泥泞一片。
城门下的干涸了很久的护城河，已然浑水汇聚，与河沿齐平。再度发挥了城防重大功能。
秀山王的华盖车驾，在泥泞中缓缓逼近城下。
角楼上突然上来结果，一个头戴漆纱笼冠，身着蓝色交领绸衫，腰系革带，下穿宽口裤的太监，“圣旨到.......”
顾云霆赶紧跪下接旨。
“着骁骑军都督顾云霆，明日早朝领求雨异士太极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