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猥琐发育
教育局的灰色吉普车碾过结冰的梧桐叶时，林韬正在校门口啃烤红薯。糖稀在寒风里拉出金丝，他忽然被教导主任拎着后领提起来，像只被抓住后颈皮的橘猫。
“省里来的领导要见你。“孙主任的毛线手套沾着红薯皮，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喷在他冻红的耳尖上，“待会问你什么都要老实回答，记住了？“
林韬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舌尖扫过虎牙的豁口。三天前那场期末考正在发酵——他画满卡通鸡兔的草稿纸此刻正躺在局长公文包里，边缘还沾着孙主任的茉莉花茶渍。
会议室里，五个成年人围着他摆成梅花阵。穿中山装的老者扶了扶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机般扫过他的头顶：“小朋友，这道题是谁教你的？“
林韬盯着会议桌上那道陈年茶杯印，想起前世研究生答辩时的场景。窗外的麻雀正在啄食冰棱，他突然指着天花板惊叫：“有蜘蛛！“
趁众人仰头的瞬间，他抓过粉笔在黑板上画起来。先是一只戴眼镜的兔子在打算盘，接着是长着鸡冠的数学老师举教鞭。省教研员张了张嘴，钢笔啪嗒掉在记录本上。
“这是解题过程。“林韬在右下角写下答案，粉笔灰簌簌落在翻毛皮鞋上，“蜘蛛跑了。“
三天后，林韬父亲被请到学校时，自行车把上还挂着屠宰场的猪油。他盯着教育局特批的“神童培养方案“，手指在劳动布工装裤上蹭出油亮痕迹：“韬韬就是个普通娃......“
话音未落，校长室的门被砰地撞开。林韬顶着一头冰碴子冲进来，身后追着六个鼻涕横流的一年级生：“老大！教我们做会翻跟斗的纸青蛙！“
第二天全县教师大会，局长举着那张磁悬浮草图的手在发抖：“这是资本主义的奇技淫巧！“但当他翻到背面林韬画的机器猫时，会场里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年轻老师们都在憋笑。
林韬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操场杨树下组装“反重力弹珠“，用输液瓶和自行车链条做的装置让玻璃珠悬浮了三秒。穿棉猴的孩子们围成圆圈，哈出的白气在夕阳下像升腾的仙雾。
放学前，教育顾问在单杠旁找到他。这个北大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蹲下来时，呢子裤发出轻微的撕裂声：“能不能告诉叔叔，你画的计算图为什么会有分形几何的特征？“
林韬晃着露出棉花的鞋尖，忽然指向天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康托尔集？“暮色中的积云正被风撕成无限递归的碎片。
回到家中的林韬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最近引起的一系列轰动。他最近刚看完《混沌理论》，不禁喃喃自语“蝴蝶扇动翅膀，真的好吗？”随着受到的关注越来愈大，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被放在聚光灯下，这不是我要的猥琐发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接下来的日子林韬开始装傻充楞，仿佛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一年级小学生。教育局领导在观察了三个月后，失望的下达了终止神童计划的命令。林韬的昙花一现，被定性为巧合。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就这样，林韬一边博览群书，猥琐发育，一边“普通”地成长。时间匆匆来到高三的春天，还有四个月就要高考了。苟了这么久，高考还要藏拙吗？林到现在左右为难，父母的期盼、自己心中的执念，他不知道何去何从。如果全力发挥，考上一流名校问题不大，可......
林韬找到奶奶，进行了一次长达3小时的深度沟通，终于，他从自己设定的枷锁里走了出来。不按以前的模板，踏出一条自己的道！蝴蝶煽动多少次翅膀都没有关系，这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预期的结果再怎么变，也能给他掰回来！对，就是这样！全力以赴！
周一，林韬坐在座位上刷题。同桌陈大炮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是谁？”
林韬顿时僵住了，难道被发现了？这该怎么狡辩？
陈大炮接着又说“怎么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刷题都能刷出一副精神小伙的王霸之气”
“噗！”林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伸手就赏了他一颗暴栗子。“你特么不说话能死啊，好不容易提起劲发奋图强一回，敢泼冷水就把你溺死在茅坑里！”
“那哪能啊，我其实想说，老大，能不能带带我”陈大炮一脸的猥琐——或者说他长得就很猥琐，刚刚那句话是很认真说出来的。
林韬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低沉的说“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谁不想考个牛逼的大学光宗耀祖啊”
“行，光宗耀祖这个理由，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干就干，他们开始制定学习计划。每天早上，林韬负责叫陈大炮起床，一起背单词；晚上，林韬陪着陈大炮做数学题。遇到难题，两人就互相讨论，谁也不肯轻易放弃。有一次，陈大炮在数学题上卡住了，怎么也想不出来。林韬看到他皱着眉头，便凑过来：“别急，我看看。”他仔细地分析题目，然后耐心地给陈大炮讲解：“你看，这里可以用这个公式，然后……”陈大炮听着听着，突然眼前一亮：“哦！我明白了，原来这么简单！”他兴奋地拍了拍林韬的肩膀：“老大，你太厉害了！”林韬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咱俩一起进步，以后这种难题都不在话下。”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努力也逐渐有了回报。成绩开始慢慢提升，所提升的每一分都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欣慰。老师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变化，经常在课堂上表扬他们：“林韬和陈伟的进步很大，希望大家都能像他们一样努力。”
训导主任在窗外的玻璃缝中看到这一幕，难得收起了苦大仇深的面具，欣慰的笑了，露出了一口陈年老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