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落日金
回到大理寺后,沈时宴目光落在院中那株老梅上,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沈评事,”陈文抱着一摞卷宗匆匆走来,额角渗出细汗,“这两名书生的案子,少卿大人命我配合你查办。”
他递过一本验尸格目,“少卿大人有要事离京了。”
“嗯?我?”沈时宴有些懵,“我刚来大理寺,对查案之事一窍不通,为何安排我来?”
“少卿大人说你行事沉稳,且第一时间到过现场,对此案比较了解,因此是最合适的人选。”陈文抱着卷宗有些坚持不住了,“快,快接一下...”
沈时宴接过卷宗,随手翻开一页,目光却穿过纸页,落在陈文腰间那把奇怪的钥匙,再联想起案卷室那把打不开的锁。
陈文见他心不在焉,轻咳一声:“沈评事可是身体不适?”
沈时宴合上卷宗,淡淡道:“无妨。”他抬步往殓房方向走去。
殓房内寒气森然,两具覆着白布的尸首静静躺在青石台上。
沈时宴随手掀开一角看了眼,指尖一顿,白布又无声滑落。
“三名书生的身份已经查明,分别叫谢安,张生。无头的那具,应该就是王蜀了。沈评事可看出什么了?”陈文在身后问道。
“按验尸格目上所说,两人额头金粉,具是‘落日金’”沈时宴一边说,一边偷偷撇了眼陈文腰间的钥匙。
‘得想办法搞过来’
陈文捏着银针从尸体天灵盖挑起一撮金粉,“确是落日金无疑,但按《本草》记载,此毒至多令人癫狂,何至于......”
“陈主簿有所不知,‘落日金’除了致人神志不清,也可致人失水,若在二人昏迷醒的状况下为其服下,或可致人脱水而亡。”沈时宴解释道。
“这就是二人死因?”陈文疑惑的问道。
“不错!”沈时宴看着陈文认真的说道,“‘落日金’属违禁之物,只需按此线索查探,想必比能缉拿凶手。”
陈文有些半信半疑,但既然少卿大人明沈时宴主查此案,他本身对查案之事也一窍不通,于是也不再过多询问,转身便安排人去追查落日金的下落。
‘只是......为何偏偏王蜀的头不见了,而且这尸体干涸程度也要比其他两具轻?’沈时宴暗暗思索。
转身跨门之时,陈文突然打了个喷嚏,腰间铜钥“当啷“滑落在地。
陈文险些摔倒,勉强稳住身形却不慎碰翻了验尸格目,纸张雪花般散开。
“我来。”沈时宴蹲下,左手拢住飞扬的纸页,右手食指一勾——那枚青铜钥匙便悄无声息地滑入袖中。
待陈文直起身,见沈时宴手中整齐的案卷已分毫不乱。
“陈主簿可是着了凉?快去添些衣物吧。”案卷下沈时宴攥紧钥匙的掌心渗出冷汗。
“怪了,好端端的天气怎得无端打起了...”话未说完陈文又打起了喷嚏。
“也罢,我先去找些衣物,案件的事辛苦沈评事了。”
说完陈文便离开了。
听着陈文的脚步声慢慢变远,沈时宴也跟在后面出了验尸房。
悄悄摸到了档案室,听了听声音,确定今日老周不在,便偷偷溜了进去。
尘封的箱盖掀开的刹那,陈年的墨香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沈时宴快速掠过一排排卷宗,忽然停在最里侧一册泛黄的文书上——封皮上“元和五年漕运案“几个字已经褪色,却仍能辨认出沈楨凌厉的笔迹。
他迅速展开卷宗,纸页脆得几乎要碎裂。
文书详细记载着当年那三十艘漕船的异常:本该装载粮食的船舱,却填满了裹着稻壳的盐包。而货单末尾的朱印,赫然是“临安陆氏“的商号徽记。
最令人心惊的是附录的审讯记录:
“船夫供称:'此乃......嘱托,每船抽二百石粮换私盐......'“
许是案卷过久,关键部分被虫蛀了去,记录戛然而止,最后半页像是被人整齐撕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时宴迅速将卷宗塞回箱中,手指却在最后一刻触到箱底一块凸起的木板。
他用力一按,暗格弹开,露出半封泛黄的信笺,来不及细看,他一把抓起信笺塞入怀中,合上箱盖。
“谁在里面?”老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时宴借着开门声掩护,悄然从侧门溜出,直奔验尸房。
门被推开的刹那,一阵穿堂风突然卷起案上的纸张,哗啦啦的声响。
“奇怪......”老周嘀咕着走近木箱,目光狐疑地扫过四周。
......
等到陈文回到验尸房之时,看见沈时宴依旧在查看尸体。
“沈评事可有什么新的线索?”陈文询问道。
沈时宴摇了摇头:“目前除了尸体上的‘日落金’,并无其他发现。”
陈文点了点头,突然瞥见角落里的钥匙。
“原来掉在这了。”陈文上前弯腰捡起钥匙。
沈时宴见状假意问道:“陈主簿这钥匙形状倒是新奇。”
陈文笑着说:“这钥匙可比我金贵,我丢了,它都不能丢。”
两人随后便一同离开了验尸房。
陈文去寻人查找‘日落金’的消息去了。
沈时宴则趁机寻了个僻静处,四顾无人,这才从怀中摸出那封泛黄的信笺。
许是年久,纸页已有些脆了,指尖稍一用力,便听得细微的“沙沙“声。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墨迹已有些晕染,许多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却仍能辨出字里行间的锋芒。
沈时宴目光轻轻扫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忽然在末尾处僵住了——
“其证皆以寻齐,只待时机,便可一举功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生写得力透纸背,笔锋如刀。
更教他心惊的是信中模糊部分,依稀可以看见提到“沈楨”二字,墨色格外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