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抽屉里的陌生耳环
简昭站在医院走廊的通风口前，让冷风直接吹在脸上。耳垂上的珍珠沉甸甸的，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微型炸弹。她第三次摸向内衣里的门禁卡——硬质塑料的边缘已经在她皮肤上压出红痕。
“简医生？病理科晨会要开始了。“
护士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转身时，她看见实习医生周循正歪着头看她，手里转着支原子笔。这个动作让简昭太阳穴突突直跳——温言思考时也总这样转笔。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警徽在颈间闪着冷光。
「简医生，我是刑警队陆凛。」他翻开记事本，内页贴满女性坠楼现场照片，「第七个受害者今早出现了——左耳同样缺失珍珠耳环。」
他忽然压低声音：「所有死者颅骨内缘都刻着『SJZ』开头的编号...您不觉得熟悉吗？」
“您耳朵...“周循指了指自己左耳，“在流血。“
简昭抬手摸到温热的液体。珍珠耳环的银针不知何时刺破了皮肤，血珠正顺着她颈部曲线往下滑。她突然想起梦里坠楼时，温言说的那句“这次姿势对了“。
“没事。“她摘下耳环塞进口袋，金属针头上沾着丝状组织，“帮我取消今天所有预约。“
周循的笔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他的白大褂后领翻起，露出颈后一个条形码纹身——和简昭在镜中幻觉里看到的编码一模一样。
“温主任说您要参加下午的竞聘...“
“我说取消。“简昭的声音像碎玻璃般尖锐。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09:17，距离她记忆中坠楼的时间还有7天12小时。
她转身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周循的嘀咕：“怎么和上周三一样...“
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逐一亮起，又在身后次第熄灭。简昭在拐角处停下，掏出手机拍下耳环的高清照片，然后打开图片编辑软件调高对比度——珍珠内部浮现出细密的蜂窝状结构，像某种生物组织的横截面。
手机突然震动。唐糖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通话时长自动开始计时：00:04...00:05...00:06...
简昭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耳环在你那里了对吧？“唐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现在立刻去B2停尸房，找1997年的...“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炸响。简昭条件反射地挪开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凝固在00:33——和她早上看到的已接来电时长分毫不差。
等她再贴回耳边时，电话那头变成了温言带着笑意的声音：“和谁通话这么专注？我在你身后站了一分钟了。“
简昭猛地回头。温言正站在上一层的楼梯转角处，白大褂下摆随着气流微微飘动。阳光从他背后的高窗斜射进来，给他轮廓镀上毛边，像张过度曝光的照片。
“病人家属。“简昭按下结束通话键，“有个乳腺癌晚期的...“
“唐糖什么时候成病人家属了？“温言缓步下楼，皮鞋踩在金属楼梯上的声音像秒针走动，“你今早的反应很有趣——看到耳环时的表情，就像看到自己的遗物。“
他在最后两级台阶停住，正好比简昭高半个头。这个角度让简昭想起婚礼那天，他低头为她戴戒指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形状像把弯刀。
“我查了监控。“温言突然说，“凌晨两点你根本没接电话。“他指尖划过简昭的手机屏幕，锁屏照片突然变成黑白——她和温言的婚纱照上，她的脸被抠成黑洞。
相册自动弹出关联图片：去年团建合影中，唐糖戴着同样的珍珠耳环。而角落里的温言，正凝视唐糖的耳垂。
简昭点开唐糖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别查了，你会死的】
发送时间：凌晨2:07。窗外，七只乌鸦落在电线上，最瘦小那只喙里叼着半片指甲。
简昭口袋里的耳环突然发烫。她后退时踩空台阶，温言伸手揽住她的腰。隔着衣料，他掌心的温度精确地维持在37度，就像他永远完美控制的情绪。
“竞聘PPT我帮你更新了。“温言松开手，递给她一个U盘，“特别是细胞病理学那部分——毕竟那是你总记混的领域，对吧？“
简昭盯着U盘上贴的便利贴。温言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记得用第7版教材】。数字“7“被描得很粗，墨水晕染开像是血迹。
“对了。“温言转身前指了指她口袋，“珍珠要泡在生理盐水里，否则会变质。“他微笑时露出上排牙齿，“就像上周那样。“
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简昭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她颤抖着打开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创建日期显示是2023年9月5日——她“梦游“那晚。
视频里，穿睡裙的她正坐在书房电脑前，十指如飞地输入代码。屏幕反射出她呆滞的眼睛和嘴角的口水——典型的催眠后状态。进度条走到三分之二时，视频里的她突然转向镜头，露出一个绝非简昭会做的诡异笑容：“第七次会成功的，老师。“
简昭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她抬头看见七只黑鸟停在窗台上，最瘦小那只喙里叼着片珍珠母贝。
B2停尸房的门禁卡在胸口发烫。简昭抓起白大褂往外走时，发现办公室门把手上挂着个外卖袋——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港式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像冷汗。
这是唐糖最喜欢的饮品。塑料袋内侧用口红写着：【别相信监控死角】。
医院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简昭拐过转角时，瞥见护士站台历上的日期：9月12日被红笔圈出，旁边画着个乌鸦简笔画。当她凑近看时，值班护士突然抬头：“简医生也喜欢《七只乌鸦》童谣？温主任经常哼呢。“
“什么？“
“就那个啊。“护士转动着手中的笔，笔帽上沾着暗红色污渍，“'第七只乌鸦衔来新娘的手指'...“
简昭的耳道突然嗡鸣。她跌跌撞撞冲进电梯，疯狂按着B2按钮。轿厢下降时，头顶灯光频闪，金属壁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左耳垂的伤口正在渗出蓝色液体。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B1。门开时，穿保洁制服的老妇人推着拖把桶站在外面。浑浊的水面上漂着几片珍珠母贝，桶沿搭着条染血的丝巾——和简昭昨天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要下到B2得刷卡。“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或者输密码——你记得自己工号吗，简医生？“
简昭的手指僵在按键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员工ID。老妇人向前一步，拖把桶里的水晃动着，露出底下沉着的银色铭牌——上面刻着“病理科简昭“。
“上周三你也是这个表情。“老妇人从口袋里掏出颗珍珠，噗通一声扔进水里，“像见了鬼似的。“
电梯门终于合拢。简昭哆嗦着掏出手机，相册里唐糖的耳环特写被自动修图软件标记为“97%匹配馆藏编号1985.3.12“。当她放大图片时，软件突然弹出提示：【该物品现存于法医物证室B2-7】。
B2到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寒气裹挟着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惨白的灯光下，简昭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水泥地上分裂成七个淡影。远处传来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她摸出门禁卡，却发现卡片背面多出一行铅笔字：【第七冷藏柜，别开灯】。
停尸房比想象中空旷。简昭数着冷藏柜编号向前走，脚步声在拱形顶棚下产生诡异的回声。6号柜门把手上挂着“维修中“的牌子，7号柜则一尘不染，像是有人经常使用。
当她刷卡时，电子屏亮起红光：【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简医生】。
柜门无声滑开。冷雾散尽后，简昭看见里面整齐排列着七个玻璃标本罐。罐体标签印着生物危害标志和二维码，扫描显示：
内容物：Mnemosyne蛋白结晶（记忆载体）来源：实验体SJZ-1至SJZ-6警告：接触可能导致记忆交叉污染
第一个罐子里泡着枚珍珠耳环，标签写着“1985.3.12“；第二个罐子是半片婴儿指甲；第三个是染血的婚纱碎片...
第六个罐子空了，标签上的日期是她记忆中坠楼的日子。
第七个罐子里漂浮着卷录音带。简昭伸手去取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咔嗒“一声——是皮鞋后跟轻轻相碰的声音。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温言的声音近在咫尺。简昭僵在原地，从金属柜门的反光里看见他正倚在5号柜旁，手里把玩着那把定制手术刀。刀尖上沾着一点珍珠粉，在灯光下闪着诡谲的虹彩。
“病理科主任的权限确实方便。“温言用刀尖指了指录音带，“要听听看吗？我猜你会更喜欢第六段。“
简昭突然转身，录音带在她掌心咯吱作响：“上周三发生了什么？“
温言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这个微表情让简昭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在电影院黑暗里突然僵硬的侧脸——那天放映的是希区柯克的《迷魂记》。
“你弄丢了竞聘材料。“温言向前一步，手术刀在指间翻转，“就像你总是弄丢记忆。“他突然抓住简昭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会碎，“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简昭猛地抽回手。录音带掉在地上，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胶带——上面用红漆写着“7号实验体第6次记录“。
“时间不多了。“温言弯腰捡起录音带时，后颈露出条形码的一角，“下午三点竞聘会，记得用我修改过的PPT。“他将录音带放回冷藏柜，指尖在第七个罐子的标签上停留——那里本该写日期的地方，贴着她和温言的婚纱照剪影。
简昭后退时撞上6号柜。“维修中“的牌子掉下来，露出柜门观察窗——里面躺着个穿婚纱的女人，珍珠耳环深陷在肿胀的耳垂里。当简昭凑近看时，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虹膜呈现出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
“那是1997年的标本。“温言的声音突然从背后贴上来，呼吸喷在她耳后，“知道为什么珍珠会流血吗？“
警报声突然响彻停尸房。红光中，温言的脸像浸在血水里。他微笑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呼叫“白镜医生“：“因为你在第七次轮回里，终于学会恐惧了。“
简昭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温言用手术刀挑出她左耳垂里的微型芯片，以及冷藏柜电子屏上闪烁的倒计时：【168:00:00】——正好是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