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9章 断掌的主人
“嗯,你楞在那做什么?”
特莉丝的话在亚瑟脑海里翻起了汹涌的波浪。
已知:戈尔贡的口感和人差不多,而公主变成怪物的时候以吃人度日。
求问:她昨晚想要吃的,究竟是戈尔贡,还是…
所以,国王让公主跟着自己,究竟是为了防备饱和式诅咒,还是诅咒本身根本就没清除干净呢?
他看看一旁正在和埃弗雷特玩打手心的公主,撑开单向隔音屏障,低声说了雅妲想吃戈尔贡的事。
他满心以为这会是件了不得的秘密,但特莉丝却并不在意:
“你是担心她身上的诅咒还没能被完全消除,对吧。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宫廷法师们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检查,这一次她的体内完全找不到黑魔法的踪迹了。
“我确信,这只是她在漫长的怪物生涯中养成的饮食习惯。给她点时间,她能变回正常人的。”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亚瑟完全信服。他又举出了其他的例子:
“不光是口味,她在别的地方也和普通人不同。”
他板着指头,仔仔细细数说了公主异于常人的地方:
敏锐的感官:寇格林姆之前谈论特莉丝时,明明把音量压低到了常人不可能听到的程度,公主却听得一清二楚;
扭曲的喜好:雅妲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现过对鲜血——尤其是人类鲜血——的渴望。知道亚瑟在亚玛维特堡大开杀戒时,更是兴奋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特莉丝用指尖绕起一缕头发,思索着解释道:
“嗯,算上你这次,公主做怪物的时间足有十四年,而做人还不到十年。
“也许,这漫长的怪物生涯影响她的不止是思维方式,还有神经系统的运作方式。”
见特莉丝始终在为公主开脱,亚瑟只好说出了本不想说的理由。
他再次确认没人看向自己,才吞吞吐吐的道:
“我感觉,雅妲对我似乎有点意思。我不是自恋狂,但她表达好感的方式,和其他女孩…很不一样。”
平底锅‘当啷’一声掉在炉子上,特莉丝再没有半点女术士的端庄形象,笑得弯下了腰:
“你这孩子,到底是谁不正常呀!就因为有人喜欢你,你反倒怀疑别人不正常了?
“如果你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奔放,不妨找面镜子瞧瞧自己这张脸蛋,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呢?”
亚瑟涨红了脸:
“不是这样的,公主她表达喜欢的方式有点…有点…”
有点过于直接了。
在原始欲望面前,雅妲何止是奔放,简直称得上放荡。
其实,第一次时亚瑟是差点动心的,但雅妲的狂野让他感觉自己面前躺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别的什么生物…
瞬间就再起不能了。
特莉丝叹了口气,用炒勺轻敲了一下亚瑟的脑袋:
“雅妲她虽然是公主,可因为过去的经历,宫廷里所有人都躲着她。压抑久了想找个人释放一下也是正常的。
“这件事不要对第三个人提起,就算你对她不感兴趣,至少别伤害她。”
“哦…”
亚瑟闷闷的应道,却没有走开,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被寇格林姆包起来的断掌。
“这东西是哪来的?”
特莉丝一看见断掌,就皱起了眉。但她还是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松了口气:
“上面没有黑魔法的痕迹,应该可以排除死灵法师的可能性。”
亚瑟将昨晚有雾妖被断掌引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昨天那支骑队显然是冲着玛拉母子来的,我怀疑,是他们故意将这断手留在营地附近,好借怪物的手报复…”
“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特莉丝摇头否认:
“那些骑手连突营前侦查地形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做出用断手引诱怪物这么复杂的计划?
“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他们在撤退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以他们昨天的业余表现,这种低级失误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亚瑟想了想,承认还是特莉丝的推论更加合理。那么问题就只剩下一个——这断手究竟是谁的?
亚瑟觉得大概率是埃弗雷特先生,但断手先是被切下来一天,又被闻着味道赶来的雾妖啃咬过,几乎没剩下多少皮肉,完全无法通过外观辨认了。
特莉丝不轻不重的踢了亚瑟一下:
“不答应做我的学徒,还整天给我找事!要我帮忙可以,今晚以我用到的占卜法术为题,交一篇半尺长的论文!”
亚瑟面色惨白中,特莉丝用一团魔法辉光将断手包裹起来,开始念诵咒语。
片刻后,断手的骨骼中冒出一缕黑烟,顶着风势缓缓向上。
特莉丝解释道:
“要想找出残肢的身份,最好的办法是用血肉追身术。但死灵法术被评议会严令禁止,所以我选择占卜术。
“寻亲占卜,可以用来寻找失踪的通常使用衣服或亲人的头发。
“如果转变思路,用这只断手为媒介,占卜小埃弗雷特的踪迹,就可以通过结果判断它是否属于埃弗雷特先生。”
还能这样…
亚瑟心里暗叹,不愧是被寇格林姆评价为天才的术士,随便一个简单的魔法都个玩出花来。
黑烟飘到离地面两米的高度就不再上升,转而开始原地转圈,一个圆还没画完,就倏然加速,像一只黑箭般射向小埃弗雷特。
这果然是埃弗雷特先生的手,这帮该死的家伙…
“爸爸!”
小埃弗雷特正和雅妲玩的起劲,忽然一声尖叫,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怎么了?”
亚瑟吃了一惊,那黑烟去的速度虽然快,但毕竟没有实质,而且在小埃弗雷特身上一撞就散,应该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才对啊。
他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最开始,寻亲占卜是用来寻找离家出走的孩子的。所以咒语中会携带一些信息,通常是亲人的近况。”
这时,玛拉已经丢下手里的活儿,慌张的将小埃弗雷特抱在怀里:
“宝贝,你怎么了?不要害怕,妈妈在,妈妈在!”
小埃弗雷特嚎啕大哭:
“我看到了爸爸,他,他的样子好可怕,他周围好黑啊!”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爸爸只是去应酬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
玛拉嘴里安慰着孩子,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些天,她始终用勇气、疲劳和慈爱麻痹自己,不愿去想丈夫可能已经遇害的可能。
可儿子突如其来的喊叫,终究撕掉了她自欺欺人的回避,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