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橱窗

雨滴敲打着城市，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弹奏着无声的哀歌。蓝雅站在婚纱店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肩头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橱窗里的模特穿着缀满珍珠的婚纱，面带永恒的微笑。

“真美啊。“蓝雅轻声说，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又消散。橱窗倒映出她苍白的脸，二十八岁的面容上已经刻下了太多疲惫的痕迹。她瘦得厉害，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曾悄悄议论她是不是得了厌食症。

手机震动起来，上司张总的信息跳出来：“方案明天必须交，客户等着要。“蓝雅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塞回包里。她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每天离开公司时，保安老李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蓝小姐，又这么晚啊。“

公寓电梯坏了，蓝雅一步步爬上七楼。爬到四楼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她不得不抓住扶手，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当咳嗽终于停止，她看到掌心有一抹刺眼的红色。

“没事的，只是太累了。“她对自己说，用纸巾擦干净手。

开门时，对门的刘阿姨正好出来倒垃圾。“蓝小姐回来啦？“老太太笑眯眯地问，随即皱起眉头，“你脸色很差啊，要不要来我家喝碗汤？“

“不用了，谢谢刘阿姨。“蓝雅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有点感冒。“

关上门，空荡荡的公寓将她吞没。蓝雅打开灯，三十平米的空间整洁得近乎冷漠。墙上没有照片，沙发上没有抱枕，茶几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外空无一物。这里不像一个家，倒像酒店房间。

咳嗽再次袭来，这次更加剧烈。蓝雅冲进卫生间，看到洗手池里溅开的鲜红血迹时，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她在公司晕倒了。

醒来时，白色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气味告诉她这里是医院。邻床的病人有家属围着，小声说着关切的话。蓝雅按响了呼叫铃。

“你醒了。“进来的医生戴着口罩，但眼睛很温和，“我是周默医生。你的检查结果...“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蓝雅身边空荡荡的椅子，“你的家属呢？“

“我没有家属。“蓝雅平静地说。

周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专业表情：“那我直接跟你说吧。CT显示你肺部有一个肿瘤，已经发展到晚期。考虑到肿瘤的位置和大小，手术风险很高，我们需要先进行化疗...“

蓝雅安静地听着，仿佛医生在谈论别人的病情。她只是偶尔点头，问几个理智的问题。当周默说完所有治疗方案和预后情况后，他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医生。“蓝雅甚至微笑了一下，“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回到公寓，蓝雅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滑过一个个名字：林妍（大学室友）、陈远（前男友）、张总（上司）、王姐（同事）...她突然意识到，这些人都不能算作真正关心她的人。林妍已经两年没联系了，陈远分手时说“还是朋友“却再没打过电话，同事们只会在需要她加班时想起她。

她删除了所有联系人。

窗外，雨还在下。蓝雅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也常常这样看着雨，幻想有一天会有人来接她。后来确实有过养父母，但那短暂的三年只教会她一件事：有些人注定一生孤独，即使死亡也不会改变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