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神中的第一丝温情
问心殿内，七盏青铜古灯摇曳着幽蓝火焰。天穹宗掌门玄霄真人端坐玉台，眉心天眼纹路闪烁着摄人金光。殿中央跪着的七名金丹弟子浑身浴血，道袍破碎不堪——正是从青岚宗“惨战“中生还的修士。
“抬起头来。“
玄霄真人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神魂。七人同时仰首，眼中血丝密布却无半分混沌。问心镜的强光照射下，他们瞳孔中映出的只有清澈与悲痛——这正是夜无尘以魔种精妙操控的结果。
“青岚宗当真勾结妖族？“执法长老玄重厉声喝问，手中打神鞭噼啪作响。
为首的陈姓弟子重重叩首，额头撞击玄冰地面的闷响在殿内回荡。他抬起脸时，眉心血痕中渗出几滴诡异的暗金色血珠：“弟子亲眼所见药园地下妖族祭坛！那些蚀心草...“声音突然哽咽，恰到好处地停顿三息。
殿角阴影里，白子瑜的指尖在星纹剑令上轻轻摩挲。令牌内侧的龙龟暗纹正在发烫，这热度只有他能感知到。当玄霄真人宣布他无罪时，他敏锐地注意到掌门天眼纹中闪过一丝疑虑——那道金色纹路在看向他时，出现了微不可察的颤动。
“搜魂！”
七道碗口粗的金光从问心镜射出，如同实质的锁链刺入弟子们眉心。这是天穹宗最高级别的神魂审查，足以照出任何夺舍或控魂的痕迹。金光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
青岚宗护山大阵突然变成血色。
妖族特有的腥臭味弥漫。
某位弟子被藤蔓刺穿丹田的惨状。
最后逃出时看到的冲天血光。
一炷香后，玄重长老阴沉着脸收起打神鞭。他袖中的验魂珠纯净无暇，证明这些记忆确实属于原主：“神魂无暇，所言属实。”
“白子瑜。“玄霄真人突然转头，“你上前来……“
白子瑜单膝跪地时，袖中的青铜令几乎要灼穿皮肉。掌门亲手为他戴上新的玉冠——这是元婴真传弟子的标志，同时赐下一瓶九转凝婴丹作为补偿。
当他接过凝婴丹时，察觉到丹药瓶底刻着微型监视法阵。他恭敬行礼的动作分毫不差，心中却冷笑——这些把戏在魔种加持下无所遁形。
“即日起，你接掌青岚山脉巡查使一职。“玄霄真人的天眼纹路微微闪烁，“务必查清妖族动向……你去吧！“
寒鸦谷地底三百丈处，血色岩浆在人工开凿的沟壑间缓缓流淌。这些岩浆经过秘法处理，散发着既不像地火也不像魔气的诡异能量，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
七十二根盘龙柱按照周天星辰方位排列，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活体般的暗金纹路。这些纹路时而化作龙形游走，时而凝结成古老符文，柱体内部隐约可见液态的魔气流动。
中央移植而来的青岚宗药园保持着惊人的完整性——不仅是灵植，连土壤微生物的分布都与原址分毫不差。
夜无尘亲手布置的“偷天换日“大阵，将方圆百里的地气都拘禁在此。药园边缘，几株看似普通的杂草保持着被踩踏后的弯曲角度，这是赵无炎按照记忆完美复现的细节。
夜无尘盘坐在草屋前的动作与往日别无二致，手中仍把玩着他那把药锄，以及一方暗金流转的青铜大印。印纽上的虫皇与玄冥二兽图腾正在吞噬从岩浆中提炼的精粹，每吞噬一口，印身就明亮一分。
“参见公子。“
赵无炎单膝跪地的姿势好似私下练习了千百遍，红发上原本炽烈的火焰纹已完全转化成暗金色。他身后十二名黑袍修士静立如雕塑，都是各宗“战死“的金丹中的精锐。仔细看去，他们的眼白都泛着极淡的金色，这是魔种与神魂完美融合的标志。
三百丈外的演武场上，三百名筑基修士正在演练合击阵法。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默契得好像经过了几十年的操练，每次挥剑的角度、步伐的间距都分毫不差。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人呼吸的节奏都几乎完全同步，仿佛三百具身体共享同一个灵魂。
“天穹宗密讯。“
赵无炎呈上的赤红玉简表面流动着星辰纹路。夜无尘指尖轻点，玉简中浮现的画面让周围温度骤升：
画面中，玄霄真人正在天穹宗天心殿与化神老祖密谈，其中那位身穿星辰袍的老祖腰间，赫然挂着与青铜印相似的兽纹玉佩。玉佩上的饕餮纹在画面中突然转头，对着虚空发出无声的咆哮。
“通知白子瑜……“夜无尘眼中暗金光芒微闪。
交代完要事，夜无尘忽然扭头望向药园入口，那里有一株蚀心草无风自动。赵无炎立刻带领众人无声退下，十二道黑影融入岩浆阴影，好像墨溶于水中那般自然。
子时将至，苏灵儿踩着药田埂道走来的脚步声轻得如同幼猫踏雪。她绣鞋上沾着的寒鸦谷赤红泥土，在青岚宗的灵田上留下串串刺目的红痕。少女右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左手紧握的玉简已经出现裂痕——这是她第七次修改要说的话。
“为什么...“
声音比蚊呐还轻，却让三丈外的一株蚀心草突然收缩叶片。她急忙改口：“为什么把药园整个搬来？“
夜无尘背对着苏灵儿，随手抓起一棵蚀心草侍弄起来，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黑袍下摆扫过泥土的沙沙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恰好罩住苏灵儿颤抖的脚尖。
沉默如同实质般压迫着少女的胸腔。远处岩浆流淌的轰鸣忽远忽近，像极了她紊乱的心跳。汗水浸透的后背衣衫贴在皮肤上，冰凉如蛇。
“你知不知道...“苏灵儿突然抬头，眼中交织的怨恨与恐惧让瞳孔剧烈收缩，“那些杂役弟子都死了！王婶、李叔他们...连尸体都...“
声音戛然而止。夜无尘转身的刹那，她踉跄后退时踩碎了一株灵药。魔修少年指尖泛起的暗金光芒并不刺眼，却让苏灵儿想起记忆中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
“为什么，没有给我种下魔种？“
当这句质问终于脱口而出时，苏灵儿自己都惊诧于语气的平静。她看着那根修长的手指按向自己眉心——那里有他数月前亲手种下的封印。少女本能地闭眼，睫毛颤抖如将死的蝴蝶。
“咔。“
轻微的碎裂声在颅内回荡，苏灵儿感觉脑海中某道枷锁突然崩解。当她再次睁眼时，世界变得陌生而恐怖：
药园土壤中流动的血咒网络如同血管。
远处魔修体内盘踞的魔兽虚影正在啃食他的肝脏。
夜无尘丹田处那个暗金色元婴竟生着九只眼睛。
最可怕的是，她看到自己灵台深处沉睡着一枚暗金色的种子——那是比魔种更古老的存在。
苏灵儿瞬间瘫坐在地，夜无尘已经转身走向草屋，黑袍翻涌如夜雾。月光下，他留在原地的那株蚀心草突然开花，透过门缝，他回头望向那个少女，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一份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