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鼓掌啊！怎么不鼓掌？
过不去的事情远不止于感情。
对于长征食堂来说，星期六的这一场“啤酒罐事件”造成的影响还远没有结束。
星期一的早晨，听说冯春他们一场愉快的“拉架”经历之后，两天没来的高昌志痛不欲生，仿佛错过了人生最大的风口。
“他妈的，下次这个张占国再来，我也得补上一脚！”
高昌志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是拉架！”冯春强调。
“对对！拉架！到时候谁打架，我第一个上去拉架！”
谁知这话说完，没几个小时，这个“张占国”还真来了。
下午两点多钟，结束了一上午的忙碌，长征食堂的职工们开始围坐在一起吃饭。
今天中午剩下了几升啤酒，陆广发一挥手，都倒在杯子里，人人有份。
大家正欢笑着聊天吃饭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拍得啪啪作响。
冯春扭过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正是那天被“拉架”的张占国。
他身旁还有一个年龄更大些的老头，半花白的头发，一脸严肃。不远处的外面，还停着一辆吉普车。
陆广发见状，站起来亲自过去开了门。
张占国此刻已经恢复了斯文整洁的模样，只不过看向长征食堂这些人的眼神却并不那么优雅。
“武总经理！您亲自来检查工作啊！”
陆广发笑成一朵菊花。“您怎么不早跟我说一声，我提前列队等您！”
“早说？哼！”
武经理冷哼一声，“早说了你也好埋伏人打我是不是？”
“您这话怎么说的？”
陆广发伸手递烟，被武经理拍到地上，他依旧笑嘻嘻捡起来，“那天就是个误会，事后我也给您打过报告了嘛。”
“也许是吧。”
武经理不置可否，扭头看向长征食堂的职工，面带笑容，“我今天来是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下一步承包改制计划，暂时没有咱们食堂啦！”
职工们听到这里，都有些高兴，甚至有人鼓起掌来。
现如今改革成了热议话题，可是怎么改，改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好。
自从饮食服务公司下了改承包制的计划，下辖的各个餐厅食堂反应各异，对于职工们来说，最担心的无非就是收入问题。
长征食堂面对燕京大学，效益一直稳定，职工们按月的工资之外，一年还能发几个月奖金，这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很舒服的状态，自然不想改变。
看到大家态度积极，武经理笑了笑，拍拍身旁的张占国。
“从明天开始，单位的经营工作由张占国经理主持，大家欢迎！至于陆广发同志嘛，由于受到群众举报，可能涉及经济问题，要进行调查，目前不再担任餐厅的职务。”
这次没人鼓掌了。
不少人看向陆广发的眼神都有些无奈。
陆广发搞了啤酒，却也被啤酒搞了。
这荒诞的局面让大家颇为无语，气氛一时凝滞。
反倒是陆广发笑了笑，看着大家，“鼓掌啊！怎么不鼓掌？”
这才有人稀稀拉拉地拍了几下。
武经理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我叫鼓掌大家不鼓，你叫鼓掌才鼓是吧？
冯春见状差点笑出声，忽然就想起了雍正的那段“卸甲”。
不过此时面对人太多，武经理倒也没有发作，只是转头拍拍张占国的肩膀，“下午你们交接一下工作，其余的材料，明天一起来公司弄吧。”
说罢，他转身出了门，坐上吉普车扬长而去。
张占国一路小跑把武经理送上车，再回转身的时候是面带微笑，只是眉眼里还是藏不住那份得意。
他背着手，眼睛一一扫视过或站或坐的职工们，徐徐开口，“大家努力工作！我们肯定能继续进步！”
众人听着这套话面面相觑。
看着餐厅里尴尬的样子，陆广发倒也干脆，他伸手举起桌上的啤酒。
“既然公司安排了，我也没办法，诸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你给我放下！”
张占国一点面子不留，“你还喝啤酒呐！为这点儿马尿捅多少篓子？我呸！都不准喝！”
只是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摆出嫌弃的嘴脸，一只大大的皮鞋已经出现在了胸前。
“去你妈的！”
高昌志飞起一脚把张占国踹倒在地，抬手就要继续打。
冯春朝众人望去，扬声道，“还拉架干什么？愣着呀！”
众人恍然大悟，只不过这次显然没多少人敢乱动。
唯一不在乎的就是陆广发，他一脸和善地抓住张占国的双臂，把他“扶”了起来，那边高昌志在冯春的“拉架”下，拳头已经如雨点般砸下，饶是如此，张占国还被冯春不小心踩了好几脚。
不到一分钟，张占国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猛地冲出食堂，捡起掉到地上的眼镜，指着仨人怒不可遏。
“你们给我等着！”
张占国逃也似的走了。
陆广发视线越过众人关切的目光，看向一旁过足了瘾、正在整理衣服的高昌志，再看看面不改色、衣角不乱的冯春，长叹了口气。
“我动手也就罢了，反正调走了也是给我安排冷板凳，打了就打了，你们俩算怎么回事。”
高昌志浑然不觉，只是开心，“总算是把这一脚给补上了！”
冯春则是耸耸肩：“一会儿结工资呗，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最后一天上班？”
陆广发恍然想起，当初跟冯春在后院谈工作的时候，好像是自己先提的“就干一个月”。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一个月之后，不光冯春，连他陆广发也要走了。
“冯春，你真不干啦？”
一旁的小顾第一个坐不住了，她有些难舍地看向站在众人面前的大高个。
搭档一个月，冯春高大帅气，亲和力又高，不但吸引了一票燕京大学的回头客，而且凭借强大的记认能力，往往能获得老客人的一致好评。
这一个月，他仿佛最出色的润滑剂，让餐厅的运转高效流畅，连带着声誉都好了不少。
如今听说他不干了，小顾顿时有些难过。
而一旁的张小五意外至于，只是感叹。
这一个月，她大概是四合院里对冯春改观最大的人。
看看现在的冯春，一脸阳光的笑容，重情重义，平日里为人办事也没得挑……哪还是刚来四合院时候满脸阴郁，成天跟人打架斗殴，三天两头闹出事情的混小子？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也能吃到饭了吧？
下午五点，冯春最后一次脱下工作服，郑重的叠好，重新交给李大头。
然后跑去柜台领了薪水。
一个月的临时工18块钱，再加卖啤酒的奖金五块五，一共是23块5毛。
等走到后院，不少人都过来送。
陆广发掏出了珍藏的那包中华，给大家散了一圈，在后院吞云吐雾一番，扭头看了看长征餐厅，笑着摇摇头。
高昌志则是重新换回了西装革履的行头，满不在乎地冲众人招手。
“走了啊！回见！”
就像每一个普通的傍晚。
回到家，冯春放下饭盒，坐在书桌前，拿起了钢笔，信笔写下一段开头。
【中国人就是这样，再困难的日子里，也总能想方设法吃得好一些——哪怕吃树叶，嚼草根的荒年，也总有人能告诉你，哪一棵的根系更甜一点。
可一旦日子好起来，对往日可口的菜肴又往往厌弃，好像人跟食物就是一对不能同富贵的夫妻，只有在患难与共的日子里才看得出真心实意。
所以厨房跟人生一样。
刀，怎么不碰菜板？勺，怎么不碰锅沿？所以我们的铁的大饭锅里，自然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