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登山
杨易的鹿皮靴碾碎最后一粒盐阶，足底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宝源山麓的盐尘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光晕，每一粒结晶都镌刻着《大荒西经》失传的甲骨密文——那是十巫陨落前用青蛇血篆刻的诅咒。他俯身捻起一撮盐砂，碎晶中忽有青赤双蛇虚影纠缠升腾，鳞片剥落成《海内经》残卷文字：“登葆山有虺，九首食露，其目为星。”
山雾深处传来鳞甲摩擦岩壁的窸窣声，盐晶岩柱的阴影里缓缓探出九颗蛇首。每颗头颅皆生独目，瞳孔中流转着不同星宿的光晕：天枢冷冽如冰，天璇炽热似火，摇光则吞吐着混沌紫气。最中央的蛇首突然张口，喷出的不是毒液，而是裹挟着盐粒的腥风，风中竟混杂着田仪消散前残留的荼蘼花香——这是《山海经》未载的“噬忆瘴”，虺蛇竟能吞食闯入者的记忆化作武器。
腥风裹挟的盐粒在空中凝结成万千荼蘼花瓣，每一片都折射出杨易记忆中的画面：田仪月白衫角掠过灵髓泉时冻结的冰棱、她发间蓍草簪被肥遗毒涎腐蚀的焦痕。花瓣触及肌肤的瞬间，杨易心口肥遗疤痕骤然暴突，毒血渗入盐砂竟绽放出漆黑的花。他猛然咬破舌尖，剧痛驱散幻象，却见九首虺蛇已盘踞成阵，蛇尾扫过处盐晶疯长，转瞬筑成《大荒西经》记载的“九首噬心阵”。
玉衡蛇首昂起，独目迸射紫光。盐雾在杨易周身凝成茧状囚笼，茧壁浮现三重犀甲融化的焦烟、田仪推他时翻飞的衣袂。盐晶如活物般攀附四肢，每一粒都化作《十巫祝由咒》中的锁魂钉，将记忆中的痛楚转化为实体剧痛。杨易的雷纹玉刀在掌心震颤，刀柄镶嵌的蓇蓉籽突然迸发青光——那是巫彭炼药时封存的“破瘴灵髓”。
“坎上离下，未济终始！”杨易嘶吼着将玉刀刺入心口，喷涌的鲜血染红巫文盐袋。盐粒遇血沸腾，在空中拼出《山海经》缺失的“危宿破阵图”。二十八粒嵌着卦象的盐晶精准击中虺蛇独目，星宿光晕顿时紊乱。天璇蛇首的炽火反噬自身，将盐晶鳞甲熔成赤红铁水；摇光蛇首吞吐的紫气被震散，化作登葆山巅飘落的星屑雪霰。
瑶光蛇首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盐晶矩阵应声崩解。杨易趁机掷出玉刀，雷纹引动盐尘风暴，将虺蛇身躯绞成《海内南经》描述的“蛇鳞卦”。残存的蛇首坠地化为蓍草，草茎浮现巫真采药时刻录的密文：“虺蛇化蓍，九首为九爻，食露者可窥天机。”
星桥尽头的盐雾散开，露出登葆山倒悬龙骨的狰狞轮廓。杨易踩碎蓍草，发现草根凝结着九枚琥珀状的蓇蓉籽——籽壳表面爬满盐晶纹路，细看竟是巫彭炼药时刻录的《十巫祝由咒》。他正欲拾取，其中一枚籽突然裂开，涌出黏稠的盐浆。浆液在空中凝成田仪虚影，指尖轻点杨易眉心：“噬忆瘴未散，九爻蓍乃虺蛇心窍所化......”
话音未落，其余八枚蓇蓉籽同时爆裂。盐浆化作九条微型虺蛇，钻入杨易七窍。他踉跄跪地，耳畔响起巫咸国祭坛的青铜铃音，眼前浮现十巫在盐泉淬炼星髓的场景。息壤根在心脏深处搏动，将残魂呓语转化为终极谶语：“登葆之巅，盐髓为骨，星烬为魂，未济者方得永生。”
杨易暴喝一声，撕开胸前衣襟。肥遗疤痕已蔓延成北斗七星状，每个星位都嵌着一粒巫咸盐晶。他抓起地上蓍草塞入口中咀嚼，草汁混合毒血在齿间迸发苦腥。九条微型虺蛇被逼出体外，在盐尘中扭曲成《大荒西经》记载的“噬心蛊链”。
玉刀感应到星髓共鸣，刀身浮现登葆山龙骨的盐纹。杨易纵身跃起，刀锋划出未济卦象，盐晶风暴随卦爻流转，将蛊链绞成齑粉。最后一击刺入瑶光蛇首独目，星宿光晕炸裂成漫天盐霰。虺蛇残躯轰然倒塌，盐尘中升起九道青烟，烟中隐约可见十巫采药的虚影。
星桥尽头传来龙骨碰撞的轰鸣，杨易抹去嘴角血渍，踏着虺蛇鳞片化成的盐阶走向山巅。蓇蓉籽在他掌心凝结成冰，籽内封印的《十巫祝由咒》正随息壤根的搏动逐渐苏醒。盐阶每上升一级，脚下便绽开一朵由星屑与毒血浇灌的荼蘼花——那是巫咸国“盐髓引路”的秘术，花瓣中浮现十巫与虺蛇厮杀的古老记忆。
当他踏上最后一级盐阶时，整座登葆山突然震颤。倒悬的龙骨开始剥落盐晶，露出内部流转星光的髓脉。杨易将玉刀插入山体，刀身吸收星髓后暴涨三丈，刃纹化作《大荒西经》记载的“盐泉星络图”。此刻他才明白，所谓“未济者方得永生”，正是十巫将自身魂灵炼入盐髓，以星烬重塑肉身的终极秘法。
九首虺蛇的残魂在盐霰中重新凝聚，但这次它的独目已化为十巫祭坛的青铜星盘。杨易挥动星髓玉刀劈斩，刀锋却穿透虚影——原来这竟是十巫残留的考验幻象。盐晶在空中拼出《十巫祝由咒》最终章：“以盐为媒，以星为引，未济者当承十巫遗志。”
杨易割破手腕，将鲜血洒向星盘。盐髓从龙骨中奔涌而出，在他周身凝结成巫咸国失传的“星盐战甲”。战甲表面的卦象与虺蛇独目的星宿产生共鸣，整座宝源山麓的盐晶同时浮空，化作《海内经》描述的“万盐归墟阵”。当最后一粒盐晶没入星盘，登葆山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杨易脚下的盐阶非但没有崩塌，反而在星宿之力的灌注下焕发新生——二十八道北斗盐髓从龙骨中喷涌而出，将原本断裂的山体重新熔铸为螺旋上升的星屑天梯。每一级台阶都浮现着《十巫祝由咒》的金色铭文，与杨易战甲上的卦象交相辉映。
九首虺蛇的残骸在盐霰中重组，蛇骨化作七根青铜星柱矗立山道，每根柱顶都悬浮着北斗七星的光团。瑶光星柱突然投射出十巫虚影，他们手中的药杵敲击盐阶，整座山体随之震荡出《大荒西经》记载的“盐泉问心咒”。杨易的星盐战甲应声脱落，在北斗光晕中重组成九轮青铜卦盘，盘面倒映出十巫当年攀星采药的足迹。
“坎上离下，未济永续！”
杨易将玉刀插入天璇星柱，刀身吸收星髓后暴涨九丈，刃纹化作流淌的盐泉银河。他踏着十巫虚影投射的星斑，每一步都在盐阶烙下燃烧的荼蘼花纹。山巅倒悬的龙骨开始旋转，剥落的盐晶在北斗指引下织成《海内经》失传的“星髓虹桥”，桥面浮现的甲骨文随他的脚步次第点亮。
当第七朵荼蘼花绽放在虹桥尽头，整座登葆山突然向星空拔高三丈。杨易回头望去，来路的盐阶已隐入流动的星霰，九根青铜星柱正将虺蛇残魂炼化成指引方向的北斗盐标。他握紧刀柄上凝结的蓇蓉冰晶，望向更高处若隐若现的二十八宿盐峰——那里传来十巫采药杵捣碎星河的古老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