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旱魃玄冥
可因为在绣坊织锦时，偷偷绣了幅讥讽当朝圣上的图样，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惹得六部官员纷纷上奏弹劾，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
最终，柳氏也如愿以偿把自己送进了大牢，被判了凌迟之刑。
今日，就是柳氏伏法的日子。
“......”
看到递来的断头饭，柳氏沉默不语，从稻草堆里起身，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许文同没有催促，只是木然地站在门外等候。
这毕竟是柳氏最后一顿了。
饭菜不算寒酸，柳氏却味同嚼蜡，神情始终黯淡。
一代巧手，落得这般田地。
任谁见了，都不免扼腕叹息。
许文同却始终漠然。
原身见惯了乱世之中，百姓的惨状，生生死死，早已麻木。
趁着柳氏用膳的工夫，许文同定下心神，盘算起后续打算。
文书房的差事，大致分为三类。
一是誊录，二是归档，三是监刑。
许文同主要的活计，除了抄写之外，就是跟着去刑场记录。
原身很精明，知道整日闷在这暗无天日的值房，无论对身子骨还是精气神，都是种煎熬。
所以使了些银钱，打点了书令，讨来这份监刑的差事，能时不时出去透口气。
如今这些，倒便宜了许文同。
监刑这活计，除了要记录处决过程，还得随押尸的衙役，去乱葬岗，做入土记录。
只不过，这衙门里押尸的，是个尸位素餐的关系户，人称王大头，占着坑位，吃空饷，不干活是个常有的事。
因此，这差事到了最后，反而成了许文同一个人的活儿。
不过，这却正巧合了他的心意。
“乱葬岗在洛邑西郊，离衙门不算远，也不算近。”
“除了有各类死囚的尸首，偶尔还有江湖人士的遗体，都会被扔到那儿。”
“把旱魃化身藏在那儿，或许能找到具修士的尸体，吞噬后反哺些功法秘术。”
这就是许文同的打算。
大景虽然弱肉强食，但修真法门依旧难得。
平民想要修炼，就得砸重金拜入宗门。
原身本来也想投个山门，奈何银钱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买来这份胥吏的差事。
因此，眼下许文同手里，连半部功法都没有。
......
约莫半个时辰后。
柳氏将食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用完了？”
许文同回过神来，问道。
“用完了。”
柳氏点点头。
“那就上路吧。”
许文同收起食盒，取来镣铐，套在柳氏手上。
随后，便与几名衙役一道，将后者押赴菜市口，送上了刑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织女手中线，官家身上衣。”
在踏上刑台那一刻，柳氏突然打破沉默，高声吟诵起来。
这两句诗，正是当初她绣在图样上的。
如今，那幅绣品早被焚毁。
刑场周围，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此刻随着柳氏开口，这诗句再次传入众人耳中。
“唉！柳娘子也算咱们洛邑数一数二的巧手啊！”
“当朝太师贪腐，官吏横行，百姓食不果腹，内忧外患，柳娘子不过说了实话，这怎能怪她？”
“......”
群情激愤！
然而四周百姓只敢窃窃私语，生怕声音稍大些，就会步柳氏后尘。
站在柳氏身后的监斩官，依旧面如铁石，仿佛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柳氏，诽谤朝廷，凌迟处死！”
直到午时三刻，随着监斩官冰冷的声音，柳氏死了。
这一刻，万籁俱寂。
看着柳氏受刑而亡，四周自发来送行的洛邑百姓，皆面露悲戚之色。
或许，柳氏绣的图样，正是当下百姓的心声，早已引起众人共鸣。
可真正敢站出来的，唯有柳氏一人。
柳氏落得如此下场，难免令人心酸。
“许文同，王大头今天又出去喝花酒了，稍后押送尸体去乱葬岗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一名同行的胥吏说道。
“嗯。”
许文同点点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两个时辰过后。
许文同跟着运尸的驴车，晃悠到了西郊的乱葬岗。
一处杂草丛生的土坡后面，有个大坑。
这里就是抛尸地了。
这世道，活人都活得艰难，死人，就更没什么讲究了。坑里横七竖八堆着不少尸首，大多已经腐烂，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只剩白骨。
“地方倒还隐蔽。”
许文同四下张望，还算满意。
乱葬岗周围树丛茂密，把旱魃化身藏在这儿，就算有人来，也能及时躲藏。
多数时候，直接让旱魃化身装成死尸就行。
许文同把柳氏的尸首拖进坑里，随即心念一动。
唰——
旱魃化身显现出来。
可就在下一刻，旱魃化身突然发出低沉的嘶吼，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柳氏的尸体，流露出疯狂的饥渴。
许文同与旱魃心神相连，顿时感到一阵心悸。
旱魃的目光依旧钉在柳氏尸身上，眼中幽光更盛，透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这是对精血的渴望。
“旱魃的本能？”
许文同有些迟疑。
好在尽管对精血极度渴求，旱魃化身仍然受他控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看到这情形，许文同才松了口气，后背却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刚才旱魃的躁动，是他没料到的。
旱魃对精血的渴望，远超出他的想象。
随后，许文同打量着旱魃化身，忽然想起还没给它取个合适的名字。
“往后，你就叫玄冥吧！”
半晌无言，许文同思忖片刻，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他还察觉到，借助旱魃化身，本尊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异常敏锐。
恍惚间，许文同眼前的乱葬岗，似乎多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与灰气，在空气中游荡，四处弥漫。
“这是......煞气和怨念？”
许文同目光一凝。
他说到底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如今能看见这些异象，显然是旱魃化身的能力。
乱葬岗的天地灵气稀薄，但煞气、怨念这类东西，却是浓郁得很。
比起衙门值房，这里显然更适合旱魃化身修炼。
况且，乱葬岗这种地方，修士也很少靠近。
煞气和怨念对修士而言，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长期待在这种环境，甚至会影响修士的肉身与神魂，导致气血亏空，神志昏沉。
传闻某些煞气怨念极重之地，修士一旦踏入，便会逐渐丧失理智，变成浑浑噩噩的活尸。
正因如此。
乱葬岗虽不被修士视为禁地，但也没人愿意来此修炼。
这反倒确保了此地的隐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