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烬尘筑基
校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有些呛人，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惨白的灯光打在甘玄脸上，映得他面如金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哑，牵扯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刀片在经脉脏腑里疯狂搅动。
王医生沉稳却不容置疑的手指按压着他的胸腹，每一次触碰都像重锤砸在伤口上，带来钻心刺骨的疼。
“看着我！同学！回答我！怎么伤的？撞击？高处坠落？还是…别的什么？”
王医生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紧紧盯着甘玄涣散的瞳孔。他显然对苏岩那番“摔伤或砸伤”的含糊说辞充满了不信任。
旁边的护士李湘湘已经准备好了抽血器械，冰冷的针头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消毒棉球带着刺鼻的酒精味靠近甘玄的手背。
剧痛与灵魂深处那股冰冷贪婪吸力的双重煎熬，几乎要将甘玄的意识撕碎。
君翊笙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蛇，在他识海中嘶鸣：
‘还在等什么？等这凡人用针管抽走你的血，发现你体内非人的能量流动？还是等这点伤把你彻底拖垮？《太初烬尘引》！运转它！炼化你体内的怨力，引动外界的污浊，修复自身，突破筑基！这是你唯一的活路！立刻！’
暴露的风险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冰冷的针尖即将刺破皮肤！
甘玄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凡人的恐惧和犹豫，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和变强的渴望彻底碾碎！他猛地放开了对识海深处那片冰冷区域的最后一丝防御！
嗡！
一股冰冷、深邃、仿佛源自万古冰渊的意志洪流瞬间接管了他身体的核心控制权！甘玄的意识如同被抛入冰冷的深潭，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体内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引浊·万秽归流：魔神意志无声张开，如同在污浊的末世空气中投下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弥漫在医务室、甚至穿透门窗涌入的污浊之息——混杂着灵神神念残渣和无数负面情绪的灰黑色“碎屑”——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疯狂地、无声地灌入甘玄破败的躯体！粘稠、冰冷、带着死寂怨念的黑暗洪流，瞬间充斥了他干涸的经脉。
燃薪·怨火重铸：同时，体内那股源自吞噬李香君核心怨力转化的精纯阴气法力，被魔神意志瞬间点燃！幽暗深邃、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焰轰然爆发！
烬尘引·熔炉自成：根本无需甘玄主动运转！在魔神意志的绝对主导下，《太初烬尘引》这门为污浊末世而生的霸道功法，其玄奥轨迹如同天成法则链条，瞬间在甘玄的经脉丹田中自动勾勒成型！轰然运转！
轰——！
内腑仿佛响起无声的混沌惊雷！涌入的污浊洪流与体内的怨力冷焰在《太初烬尘引》的熔炼下，瞬间被分解！
灰黑色的怨念杂质被焚成虚无的“烬尘”，最精纯的负面能量本质则被淬炼、提纯，化为温和磅礴、带着万物初生气息的——太初源力！
破境·筑基落成！
伤势飞愈·脱胎换骨，磅礴浩瀚的太初源力混合着强化后的阴气法力，如同生命母河的洪流奔涌！
断裂的经脉被混沌之力强行弥合接续，坚韧更胜往昔；灼伤的脏腑被清凉的太初源力瞬间抚平滋养；淤塞的节点被洪流势如破竹般冲开！
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退潮般飞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感！皮肤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温润坚韧的微光，那是身体被彻底洗涤、强化的标志！五脏六腑的隐痛消失无踪，反噬造成的暗伤被彻底抹平！
丹田气海·根基稳固
下腹丹田处，原本稀薄无序的法力气旋，在太初源力的疯狂灌注下急速旋转、压缩、凝实！
最终轰然定型，化作一片缓缓旋转的、深邃如墨玉却又内蕴点点混沌星芒的“法力之海”！虽然范围尚小如一方深潭，却稳固无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精纯、内敛而强大的波动！
筑基下期，彻底稳固！从此，正式踏入了超凡的门槛！
灵觉蜕变·天衍惊鸿，天衍灵觉在突破筑基的瞬间，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骤然暴涨！
感知范围从周身数米瞬间扩展至笼罩整个医务室及走廊！
更在突破完成的刹那，因与魔神意志深度连接、天衍圣体质变、以及炼化大量蕴含他人强烈情绪碎片的污浊之息，灵觉发生了匪夷所思的蜕变——窥见前世残影！
甘玄眼前的现实景象骤然扭曲、模糊！病房内的人影身上，破碎、重叠、带着浓重历史尘埃的光影碎片如同失控的万花筒，飞速闪现、湮灭！
王医生：他身上闪过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前朝七品鸂鶒补服、在昏暗县衙油灯下眉头紧锁翻阅卷宗的清癯文人侧影，带着一股子刻板又挥之不去的忧思。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护士李湘湘：光影聚焦在她俯身准备抽血的侧影上时，骤然清晰！秦淮河上，画舫笙歌，灯火摇曳。一个身着月白素雅襦裙、怀抱焦尾琵琶的绝色女子，正凭栏独立，望着水中破碎的冷月倒影，眉宇间化不开的轻愁与骨子里的倔强…正是李香君！但这惊鸿一瞥，也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现实中李湘湘那带着职业性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警惕的面容覆盖。
门外走廊的骚动：甘玄暴涨的灵觉穿透门板，清晰地“听”到外面：
侯小四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低低啜泣。
一个带着明显烦躁和不耐烦的磁性男声响起：
“喂，侯小四，差不多行了啊！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就是撞了一下，至于吗？赶紧起来，别在这丢人！”语气不算凶恶，但透着股被“麻烦”缠上的不耐和隐隐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
声音的主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运动背心、露出线条流畅漂亮肌肉的男生，正皱着英挺的眉头站在侯小四面前。
他叫王松柏，校篮球队队长，公认的体育生帅哥，阳光开朗的形象深入人心，但此刻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烦躁，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尖锐。他伸出手，似乎想拉侯小四起来，但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耐烦。
甘玄的灵觉瞬间锁定了王松柏！
嗡——！
这一次，闪过的光影碎片截然不同！金戈铁马！杀伐煞气！冲天豪情！深入骨髓的悲愤！
画面中：
魁伟刚毅的年轻将领，浴血玄甲，策马冲阵！丈八点钢枪如怒蛟出海，万军辟易！背景烽火残城，残阳如血映“辛”字大旗！豪迈！不屈！壮志难酬！
画面最后，深夜孤帐，卸甲将领醉眼抚剑，沙哑低吟：“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可怜白发生！”
辛弃疾！悲情武圣！
其转世身，竟是眼前这个本该阳光帅气、此刻却莫名烦躁阴郁的体育生王松柏？！
身份的反差和画面中那股磅礴的悲愤，冲击着甘玄的心神！
“同学？看着我！”
王医生的声音和手背的冰凉触感，消毒棉球将甘玄拉回现实！光影幻象消散！
体内太初源力早已平复归于气海。剧痛消失，生机勃勃！筑基已成！
君翊笙意志退去，留下冰冷告诫：‘筑基已成，好自为之。’
甘玄猛地睁眼！眼神锐利如电！他手腕一翻，快如闪电般躲开李湘湘的针尖，另一手“唰”地扯掉输液管！
“医生，护士，谢谢！我没事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他翻身下床，稳稳站定，活动筋骨，噼啪轻响。
王医生和李湘湘彻底愣住，目瞪口呆！监测仪器数据正常！
“可能…是剧烈疼痛导致的短暂休克痉挛，缓过来了！”
甘玄语速飞快，露出“轻松”笑容，“感觉非常好！不占用资源了！谢谢！”不等反应，拉门冲出！
门外气氛有些微妙。
苏岩和王鑫焦躁踱步，担忧写在脸上。侯小四蜷缩长椅，捂脸低泣。
而造成这局面的王松柏，正皱着英挺的眉毛，一脸烦躁地看着侯小四，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想拉他又觉得麻烦，语气带着压抑的不耐：“行了侯小四，别哭了！多大点事？赶紧起来…”
他眉宇间那层阴郁仿佛更浓了，让他阳光帅气的脸显得有些阴沉。
就在这时，医务室门猛地拉开！甘玄精神奕奕、步伐沉稳地冲出！
“甘玄？！”
苏岩和王鑫异口同声，眼珠子瞪圆！简直像见了鬼！刚才还濒死，现在生龙活虎？气势都不同了？
王松柏也被这变故弄的一怔，伸出的手僵住。他看向甘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这小子…怎么感觉脱胎换骨了？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更甚。
甘玄目光扫过，看到蜷缩的侯小四和王松柏那停在半空、带着不耐的手。
联想到刚才看到的悲愤飞将军与眼前这烦躁帅哥的巨大反差，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王松柏？”
甘玄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刚受了惊吓，让他安静会儿不行吗？”
王松柏被甘玄这平静的目光和语气弄得心头无名火起！
那股压抑的烦躁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英挺的眉毛拧得更紧，语气带着被冒犯的尖锐：“甘玄？你什么意思？我让他安静点有错？他在这哭哭啼啼影响别人还有理了？还有你，刚才演武场那边那么大动静，是不是你在搞鬼？装神弄鬼的，现在又在这充好人？”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材带来压迫感，帅气的脸上此刻只有烦躁和挑衅。他并非真想动手，但甘玄这种“多管闲事”的态度和他身上那种说不清的变化，让他非常不爽，只想怼回去。
苏岩脸色一紧，下意识想上前。王鑫也紧张起来。
甘玄却站在原地，迎着王松柏烦躁挑衅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
筑基期的力量在体内沉稳流淌，让他拥有绝对的底气。
他淡淡开口：“动静大不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心里不痛快，也别拿更不痛快的人撒气。没意思。”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王松柏内心深处那团他自己都理不清的、烦躁阴郁的乱麻！
他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难堪和更深的烦躁！他猛地抬手，并非真要打人，更像是一种被激怒后的本能发泄动作，想去推甘玄的肩膀：“你他妈少在这阴阳怪气！”
“王松柏！”苏岩厉喝，体内神将气息微动！
甘玄动作更快！
他眼神微凝，脚下看似随意地一错，身形已如流水般侧滑半步，轻松让开了王松柏推来的手。同时，他右手快如闪电般在王松柏的手腕上轻轻一搭一引！
“呃！”
王松柏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自己推出去的手不受控制地被带偏了方向，身体也被带得重心不稳，向旁边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他惊愕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又看向一脸平静、仿佛只是拂开一片树叶般的甘玄，帅气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刚才那一下…怎么回事？他根本没看清甘玄的动作！那力量…好怪！
甘玄收回手，没再看王松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控制下你的脾气。”然后转向苏岩和王鑫，“我们走。”
王松柏僵在原地，捂着自己刚才被带偏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酸麻感。他看着甘玄平静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瞥了一眼依旧啜泣的侯小四，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阴郁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混杂在一起，让他英俊的脸庞扭曲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低低的、烦躁的咒骂：“操！”
他狠狠瞪了一眼侯小四，又复杂地看了一眼甘玄三人离开的方向，带着几个同样懵逼的队友，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和…狼狈。
“甘玄！你…你刚才…”
苏岩快步跟上甘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和探究。
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甘玄避开和引导王松柏那一下，快、准、稳，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意味，而且…似乎完全没动用他体内那股神秘力量？纯粹是技巧和身体反应？这怎么可能？！
“玄哥！神了！你怎么做到的？！还有你的伤…你…你是不是超人附体了？”
王鑫激动地围着甘玄转圈，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的小星星，“是不是那个‘守护意志’又爆发了？这次把你伤也治好了？”
甘玄停下脚步，看着身边两个满脸问号的死党，夜色中他的眼神深邃。他需要一个解释。
“守护意志…确实又出现了。”
甘玄开口，声音沉稳，“刚才在医务室，它强行压榨我的潜力，修复了伤势，代价是…透支了很大一部分生命力。”他半真半假地说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疲惫”和“后怕”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但很虚弱，需要静养。刚才对付王松柏那一下，是它残留的一点力量引导的本能反应，取巧而已，真打起来，我肯定不是他对手。”
他看向王鑫，话锋一转，“倒是你，鑫哥，昨晚你剑柄里那股守护力量…我感觉很不一般。它似乎能克制那些…脏东西。”
王鑫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剑柄所在，有些茫然又有些兴奋：“啊？我…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就是感觉它很烫，很…厉害！玄哥，你说我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天赋？”
苏岩皱着眉，看着甘玄略显“苍白疲惫”的脸，是甘玄刻意运转法力模拟的，又看看王鑫，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甘玄的解释勉强说得通，而且他确实更关心兄弟的身体。
“透支生命力？严重吗？要不要紧？”
“静养几天应该能恢复。”
甘玄摆摆手，岔开话题，“先回宿舍吧。今晚…都小心点。”
他目光扫过寂静的校园，辛弃疾转世身王松柏那烦躁阴郁的眼神，侯小四与李湘湘纠缠的因果线…这看似平静的校园，暗流汹涌。
夜风微凉。
体内筑基期的力量沉稳流淌，带来强大的底气。但甘玄的心并未轻松。王松柏…这个辛弃疾的转世身，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阴郁从何而来？
是否与他前世壮志难酬的冲天怨气有关？这团阴郁的火焰，在这末法时代的校园里，会燃烧成何等模样？
危机四伏，棋局已开。而他，终于握有了落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