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8章 毒牙毕露
玄甲卫北营库管张猛的落网,如同在深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搅动了咸阳城下最危险的暗流。他胸口的“暗影之手”毒蛇纹身,是无可辩驳的铁证!这个潜伏在帝国最锋利爪牙内部的毒牙,终于被拔了出来!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林深和蒙挚都清楚,张猛只是一颗关键的棋子,揪出他背后那只真正的“暗棋”之手,才是十日之期能否安然度过的关键。
黑冰台诏狱,最深层的刑讯室。
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只有墙壁上几盏幽暗的油灯,跳动着鬼火般的光芒,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血痕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草药与恐惧的死亡气息。
张猛被特制的精钢锁链牢牢固定在冰冷的石墙上,琵琶骨被铁钩穿透,防止他自残或暴起。他浑身浴血,肩胛骨被蒙挚拍碎的地方狰狞地塌陷着,脸上布满鞭痕和烙铁的印记,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然而,他的眼神却依然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疯狂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蒙挚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矗立在张猛面前,玄铁重甲在幽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刺穿灵魂的虎目,死死盯着张猛。
“说。”蒙挚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谁是你的上线?‘暗棋’是谁?陇西驿站的血案,还有哪些同谋?”
张猛咧开满是血沫的嘴,发出嗬嗬的怪笑,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蒙…蒙大将军…好手段…栽在你手里…不冤…但…想知道?做梦!老子烂命一条,早就够本了!拉上这么多垫背的,值了!哈哈哈…呃啊!”
他的狂笑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蒙挚闪电般出手,两根手指如铁钳般捏住了张猛碎裂肩胛骨边缘的一小块骨头碎片,猛地一拧!
“啊——!!!”剧烈的疼痛让张猛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抽搐,锁链哗啦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囚衣。
“本将的耐心有限。”蒙挚松开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暗影之手’的规矩,本将知道。死士不怕死,但…生不如死的手段,黑冰台有的是。你想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还是想试试‘抽髓炼魂’的酷刑?本将保证,在你开口之前,绝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每一天,每一刻,都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蒙挚的恐吓并非虚言。黑冰台诏狱中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足以摧毁最坚韧的意志。张猛眼中的疯狂被剧烈的痛苦和深沉的恐惧所取代,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刑讯室厚重的铁门无声地滑开。林深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张猛,只是走到蒙挚身边,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狰狞的刑具,最后落在了张猛身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仿佛能看穿张猛灵魂深处所有的恐惧和秘密。
“张猛。”林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张猛的痛苦喘息,“本相知道你不怕死。但本相问你,你胸口的毒蛇图腾,是‘暗影之手’几级成员?‘蝮蛇’?还是…‘影蛇’?”
张猛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完好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深!‘影蛇’!这是‘暗影之手’内部极少人知晓的最高级行动代号之一!林深怎么会知道?!
“看来是‘影蛇’。”林深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语气依旧平淡,“‘影蛇’直属‘蝮蛇’,执行最机密、最致命的刺杀与破坏任务。你潜伏北营,蛰伏多年,只为这一次栽赃行动,代价是暴露即死。这份忠诚,令人‘钦佩’。”
林深向前一步,微微俯身,直视着张猛那只惊恐的眼睛:
“但你可知,‘蝮蛇’为何派你执行这必死之局?因为在他眼中,你只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你死了,他不会有丝毫惋惜。甚至…你的家人呢?据本相所知,你在南阳老家,尚有一老母,一幼妹,隐姓埋名,靠你寄回的‘经商所得’度日?”
张猛如同被雷击中,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极度的恐慌和哀求:“不!不关她们的事!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本相当然知道她们无辜。”林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更深的威胁,“但利莫里亚‘暗影之手’行事,向来斩草除根!‘蝮蛇’知道你被捕,他会怎么做?他会立刻派人,不,可能已经派人,去南阳‘清理’痕迹!让你的老母幼妹,为你陪葬!让她们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这就是你效忠的主子,给你的最终‘奖赏’!”
“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张猛歇斯底里地嘶吼,但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动摇。林深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最恐惧的地方!他效忠“暗影之手”,可以漠视自己的生死,但无法承受至亲因自己而惨死的后果!
“本相可以救她们。”林深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只要你告诉本相,‘蝮蛇’在咸阳的身份!‘暗棋’是谁?陇西驿站血案,还有谁参与?本相立刻下令,黑冰台精锐星夜兼程赶赴南阳,保护你的家人!本相以帝国丞相之名保证,只要她们无辜,必保她们平安!甚至…可以给她们一个新的身份,安稳度日。”
林深停顿了一下,语气陡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
“否则…本相会立刻将你被捕的消息,‘无意’中泄露给‘蝮蛇’留在咸阳的耳目。你猜,是你的嘴快,还是‘暗影之手’的刀快?”
攻心为上!林深没有使用任何酷刑,却用张猛最在乎的亲人性命,对他进行了最致命的打击!蒙挚在一旁,看着张猛眼中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心中对丞相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说…我说!”张猛涕泪横流,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声音嘶哑而急促,“是…是陈平!左监御史陈平!他就是‘蝮蛇’!他就是‘暗棋’!陇西驿站…是我…是我奉他的命,利用库管之便,盗取了三支弩箭,交给…交给他在驿站的内应,前任驿丞王老六!王老六负责在饭菜里下‘醉魂果’和迷香…然后…然后陈平亲自带人动的手!他…他精通易容和剑术毒药…是他亲手杀了利莫里亚正副使和大部分护卫!那箭簇…也是他让我故意‘遗失’在现场的…嫁祸玄甲卫…嫁祸丞相您!”
“陈平?!”蒙挚倒吸一口凉气!左监御史陈平!此人官声极好,以清正廉明、刚直不阿著称!在朝堂上,虽不如冯劫那般跳脱,但也曾对林深的新政提出过一些“中肯”的“谏言”!谁能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清流,竟然是利莫里亚“暗影之手”的最高首领“蝮蛇”!潜伏最深、最致命的毒牙!
“驿站驿卒和厨子呢?”林深追问,声音冰冷。
“也…也是陈平灭的口…他说…不能留下任何活口…”张猛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王老六现在何处?”蒙挚厉声问道。
“不…不知道…行动后,陈平让他立刻离开咸阳…可能…可能去西海了…”
“陈平在咸阳还有哪些据点?同伙?”林深步步紧逼。
“城南…城南‘墨韵轩’书铺…是他的秘密联络点…还有…还有他府中那个哑巴老园丁…是…是‘暗影之手’的联络人…负责传递消息…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张猛口中倾泻而出。陈平这个隐藏至深的“暗棋”,其身份和部分罪行,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立刻!”林深眼中寒光爆射,对蒙挚下令,“一,派最可靠之人,持本相手令,星夜赶往南阳,保护张猛家人!二,秘密封锁左监御史陈平府邸!控制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哑巴园丁!三,包围‘墨韵轩’书铺!所有人等,一体擒拿!四,全城搜捕前任驿丞王老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五,立刻入宫,禀报陛下!”
“末将领命!”蒙挚精神大振,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刑讯室!
左监御史陈平府邸。
夜色深沉,府邸内一片静谧,仿佛与外界喧嚣隔绝。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沉重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打破!
“奉旨!缉拿叛逆陈平!所有人等,原地跪伏!违者格杀!”蒙挚率领着最精锐的“玄甲卫”和“黑冰台尉”,如同神兵天降,瞬间包围了府邸,撞开大门,蜂拥而入!
府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仆役丫鬟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然而,预想中的激烈抵抗并未出现。蒙挚带人直扑陈平的书房和后院。
书房内,灯火通明。陈平身着青色御史常服,正襟危坐于书案之后,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他面前,摆放着一杯清茶,袅袅热气升腾。看到蒙挚带甲士闯入,他甚至还微微颔首示意,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嘲讽和释然的复杂笑容。
“蒙将军,深夜来访,有失远迎。”陈平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慌乱。
“陈平!你通敌叛国,策划陇西驿站血案,栽赃陷害,罪不容诛!陛下有旨,锁拿归案!束手就擒吧!”蒙挚厉声喝道,长刀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叛逆?通敌?”陈平轻轻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成王败寇罢了。我陈平一生,为心中之念而活,亦当为之而死。只是…”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蒙挚和他身后的甲士,最终落在随后踏入书房的林深身上。
“林相,您来得正好。”陈平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深,“我一直在等您。”
林深挥手,示意甲士稍退。他走到陈平面前,两人隔着书案对视。一个是帝国的擎天之柱,一个是潜伏至深的毒蛇之王。
“为什么?”林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以你之才,本可为国栋梁,为何甘为利莫里亚走狗?”
“走狗?”陈平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凄凉和偏执,“林相,您错了。我从未效忠过利莫里亚。‘暗影之手’?‘蝮蛇’?不过是我借用的工具罢了。”
他站起身,负手踱到窗前,望着外面被火把照亮的庭院和如林的甲士:
“我陈平,出身没落旧贵。我亲眼看着大秦的铁蹄踏碎六国的宫阙,看着那些传承千年的礼乐、诗书、贵族风骨,在你们的‘革新’之下,如同敝履般被丢弃!商贾当道,匠人封爵,奇技淫巧横行!这…还是我心中那个煌煌大秦吗?不!这是礼崩乐坏!是道统沦丧!”
陈平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
“始皇帝雄才大略,然其法度,过于严苛!您的‘革新’,更是掘了贵族的根!断了士人的路!让这天下,充满了铜臭与暴戾!我陈平无力挽天倾,只能行非常之事!利莫里亚?不过是我借来搅动风云的一把刀!我利用‘暗影之手’的力量,渗透朝堂,制造混乱,甚至不惜引外敌之力,就是要让陛下和您看到,您所推行的这条路,是何等的危险!会让帝国陷入何等动荡!我要让这疾驰的战车…慢下来!甚至…翻倒重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深,带着一种殉道者的疯狂:
“陇西驿站,是我送给陛下和您的一份‘大礼’!让利莫里亚的使团死在大秦境内,还留下指向您亲信的‘证据’!这足以让两国彻底撕破脸,陷入不死不休的战争!足以让朝野震动,让陛下对您心生猜忌!足以让您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只要帝国陷入内忧外患,那些被您打压的旧日荣光,就有了喘息之机,就有了…卷土重来的希望!”
“疯子!”蒙挚怒不可遏,“为一己之私念,不惜通敌卖国,残害忠良,挑起战火!你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陈平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决绝,“为了心中的道!为了那个逝去的时代!我陈平,万死不悔!只是可惜…功败垂成…”他的目光转向林深,“林相,您的手段,确实高明。我输得…不冤。”
他猛地转身,抓起书案上的茶杯,仰头就要将杯中残茶饮下!那茶中,必然有剧毒!
“拿下!”蒙挚怒吼,身形暴起!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看似颤颤巍巍的老园丁(那个哑巴联络人),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如同鬼魅般闪到陈平身前,不是阻止他服毒,而是一掌狠狠拍在陈平的后心!
“噗!”陈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前扑倒!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你…!”陈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哑巴”园丁,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那“哑巴”园丁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如同泥鳅般滑向窗户,显然要逃!
“哪里走!”蒙挚的刀光如同匹练般斩下!同时数名玄甲卫的劲弩也已锁定!
“哑巴”园丁身法诡异至极,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蒙挚的刀锋和两支弩箭!眼看就要破窗而出!
“定!”一声清冷的低喝响起。林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窗边,宽大的袍袖看似随意地一拂!
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和劲力,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哑巴”园丁周身!他疾驰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气墙,猛地一滞!就这刹那的凝滞,蒙挚的铁掌和数把钢刀已至!
“噗嗤!咔嚓!”骨骼碎裂声和利刃入肉声同时响起!
“哑巴”园丁惨叫一声,双腿被斩断,琵琶骨被蒙挚铁爪洞穿,如同死狗般被拖了回来!他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怨毒地盯着林深。
“陈平…你以为…‘暗影之手’…真会任你摆布?”那“哑巴”园丁竟能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蝮蛇’大人…早就知道你…心怀二志…派我来…就是监视你…必要时…清理门户…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