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革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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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血浪滔天

钱塘江口,这片连接着帝国财富命脉与浩瀚东海的咽喉之地,此刻已彻底化作战场。浑浊的江水被鲜血与火焰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残破的船骸、燃烧的帆索、漂浮的尸体,如同地狱的浮萍,随着江潮起伏。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窒息。

利莫里亚分舰队指挥官“独眼”奥卢斯的狞笑凝固在了脸上。他预想中突袭的肥美羔羊,此刻却变成了一头浑身尖刺、疯狂撕咬的钢铁刺猬!

江口北岸,临时构筑的“镇海堤”防线。

临时征发的数万民夫,在郡兵皮鞭和督战队的钢刀驱策下,如同蚂蚁般日夜不息,用沙袋、巨石、巨木甚至沉船,在江口北岸筑起了一道蜿蜒曲折、高耸坚固的堤坝。堤坝之上,临时架设的床弩、小型投石机、甚至从各地搜罗来的老旧火炮密密麻麻。堤坝后方,是王翦(王翦族人,奉旨坐镇)带来的北疆精锐步卒和蒙恬铁骑的一部分,他们甲胄鲜明,长戈如林,沉默地注视着江面,如同一道钢铁堤岸。

而在江口狭窄处,数道粗大无比的拦江铁索已被绞盘升起,如同恶龙般横亘在江心,铁索上还绑缚着浸满火油的木筏(火筏)。任何试图强行闯关的敌舰,都将面临铁索的阻拦和火筏的焚烧!

“放箭!放箭!射死那些划桨的畜生!”

“投石机!目标敌船甲板!放!”

“火油罐!扔!”

堤坝上,郡兵和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夫嘶吼着,将密集的箭雨、燃烧的火油罐和石块,不要命地砸向试图靠近北岸、寻找登陆点的利莫里亚战舰,尤其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狼群”快船。不断有敌船中箭起火,或被石块砸穿甲板,水兵惨叫着跌落江中。

然而,利莫里亚人的凶悍远超想象。几艘“狼群”快船顶着箭雨火海,凭借其低矮的船身和疯狂划动的长桨,如同水耗子般窜到了堤坝下方!

“希腊火!喷射!”奥卢斯在旗舰“海狼号”上狂吼。

几道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火焰,从快船上的小型喷射装置中射出,狠狠浇在堤坝的木质支撑结构和沙袋上!

“轰!”火焰瞬间爆燃!木质结构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沙袋被烧穿,一段堤坝开始摇摇欲坠!防守的军民顿时陷入混乱和惨叫!

“蒙都尉!带你的玄甲锐士,堵住缺口!把那些水耗子给我碾碎!”王贲(王翦族人,前线指挥)的声音如同炸雷,他本人已提剑在手,甲胄上沾满血污。

一队全身覆盖黑色重甲、手持长柄战斧和重盾的北疆锐士,如同移动的铁塔,轰然冲向堤坝缺口!他们无视燃烧的火焰和头顶落下的箭矢,用重盾死死顶住冲击的利莫里亚跳帮手,沉重的战斧带着恐怖的破风声劈下,瞬间将冲上来的利莫里亚水兵连人带甲劈成两半!缺口处的混战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江心,“海狼号”旗舰。

奥卢斯的独眼闪烁着残忍与焦躁。秦人的抵抗之顽强远超预计,尤其是那道该死的拦江铁索和堤坝上的远程火力。他分舰队中速度最快的“狼群”,在狭窄江面和密集火力下损失惨重,难以发挥全部威力。而秦人那支令人忌惮的骑兵(蒙恬部部分前锋)虽未大规模渡江,但其在岸上虎视眈眈的压迫感,让他不敢轻易将主力战舰过于靠近北岸。

“大人!秦人后方有异动!”瞭望兵突然惊恐地喊道。

只见江口上游方向,数艘吃水很浅、形制奇特的小型平底船,正被纤夫和桨手合力推着,顺流而下!这些船只没有高大的桅杆,甲板上固定着数个明显是临时赶制、显得粗陋却异常狰狞的金属圆筒——正是宇文拓日夜兼程送来的第一批轻型“火蛇”!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奥卢斯心中警兆狂鸣!西海“火龙”的恐怖传说瞬间浮上心头!难道秦人把这恶魔武器搬到了内河?!

“快!所有舰炮、弩炮!瞄准那些怪船!给我打沉它们!不能让他们靠近铁索!”奥卢斯声嘶力竭地咆哮!恐惧压倒了贪婪!

利莫里亚战舰上残存的弩炮和少数几门抢来的轻型火炮,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顺流而下的“火蛇”船疯狂射击!箭矢和炮弹呼啸着落在江面,激起巨大的水柱!一艘“火蛇”船不幸被炮弹击中侧舷,木屑横飞,船体开始倾斜,船上的工兵和水手惨叫着落水!

“快!保护‘火蛇’!挡在它们前面!”负责押运的工部官员目眦欲裂!

几艘装载着砂石、明显是作为“肉盾”的民船,毫不犹豫地加速前冲,用船体硬生生挡下了射向另一艘关键“火蛇”船的弩箭和炮弹!船体瞬间千疮百孔,缓缓下沉,船上的民夫沉默地跳入江中,用生命为帝国的武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趁着这稍纵即逝的空隙!

“装填完毕!”

“目标——敌旗舰‘海狼号’!距离,四百步!”

“点火——!!!”

“嗤啦——轰!!!”

虽然威力远不及西海的“火龙”,但数条“火蛇”同时发出的怒吼,依然震得江面颤抖!数道拖着炽烈火尾的长杆燃烧弹,如同复仇的毒蛇,带着凄厉的尖啸,越过拦江铁索,朝着庞大的“海狼号”狠狠噬去!

奥卢斯惊恐地看到数道燃烧的轨迹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规避!快规避!”他绝望地嘶吼!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海狼号”的船艏、侧舷和主桅附近同时炸响!坚固的橡木船体被炸开数个恐怖的大洞!主桅在爆炸和燃烧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轰然倒塌!更为致命的是,那些粘稠燃烧的火油瞬间覆盖了大片甲板和船体!烈焰冲天而起,吞噬着一切!船上的水兵变成了奔跑哀嚎的火人!

“海狼号”这艘分舰队的旗舰和灵魂,瞬间化作江心一座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浓烟滚滚,照亮了半边天空!奥卢斯本人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撞在扭曲的船舷上,生死不知!

旗舰的惨状,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因进攻受挫而士气低落的利莫里亚分舰队,瞬间崩溃!

“旗舰完了!奥卢斯大人完了!”

“快逃!秦人的恶魔武器来了!”

“撤!撤回大海!”

幸存的利莫里亚战舰,无论是大型桨帆船还是残余的“狼群”,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和掠夺,如同丧家之犬般,疯狂地调转船头,在秦人堤坝上爆发的震天欢呼和更加猛烈的箭雨炮火欢送下,丢下燃烧的旗舰和无数挣扎的同伴,仓皇向着外海逃窜!

“赢了!我们赢了!”堤坝上,浑身浴血的军民相拥而泣,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疲惫和伤痛。

王贲拄着染血的长剑,望着江心熊熊燃烧的“海狼号”和狼狈逃窜的敌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冰冷。“赵佗将军…你的血仇,今日先收些利息!”

他转头,望向东南方向更辽阔的海疆,目光凝重。击退,并非歼灭。利莫里亚的主力犹在,西海之战也远未结束。帝国的血,还要流多久?

咸阳,章台宫偏殿。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皇帝嬴政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凝视着悬挂的巨大海疆舆图。舆图上,代表利莫里亚舰队的黑色箭头,如同狰狞的毒蛇,盘踞在西海,其分叉则刺向东南,虽在钱塘江口被标注为“击退”,但那刺目的标记依旧令人心悸。

林深侍立一旁,手中拿着一份最新的、来自西海周瑜的密报。钱谦益则额头冒汗,捧着一份触目惊心的户部钱粮损耗清单。

“陛下,”林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周瑜都督急报:西海大捷后,我军乘胜追击,在‘火龙’和主力舰炮的配合下,已击沉、重创利莫里亚主力舰只近半,迫使其残部向西南深海溃退。然…”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我军亦损失惨重。巡防舰队折损近七成,主力炮舰‘惊涛号’龙骨重创,几近报废,‘破浪号’亦需大修。更紧要者,宇文尚书密禀,‘火龙出水’发射药及特制‘火龙弹’消耗巨大,库存已告急!后续补充,需倾举国之力,耗时耗资甚巨!”

皇帝没有回头,只是舆图前的身影似乎更加挺拔冷硬了一分。

钱谦益趁机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林相!东南钱塘江口之战虽胜,然蒙恬将军三万铁骑南下,沿途郡县供给已掏空仓廪!南疆收拢残兵、抚恤阵亡、重建水师,耗资如流水!西海战损舰船维修、新舰建造、‘火龙’与‘火蛇’之制造、火药消耗…户部…户部真的…无米下炊了!‘战争国债’虽因陛下严令,宗室勋贵已认捐大半,然民间富户…认购者寥寥!商贾多持观望,言…言战事持久,恐血本无归啊!”

沉重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枷锁,套在了刚刚获得两场胜利的帝国脖颈上。战争的巨兽,正贪婪地吞噬着帝国的血肉与财富。

“哼,血本无归?”皇帝终于缓缓转过身,冕旒下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钱谦益惨白的脸,“告诉他们,若利莫里亚狼群踏破海疆,劫掠州县,他们失去的,就不只是本钱了!是阖家性命,是累世积累,尽付东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传旨:凡认购‘战争国债’数额巨大者,无论商贾富户,赐‘忠义’匾额,其子弟,可入‘工学馆’或‘国子监’旁听!其家族商船,战后特许优先通行南洋新辟航线,关税减半!此乃朕金口玉言!让钱谦益,给朕把这话,刻成告示,贴遍天下州府县衙,市井码头!”

皇帝这是将“名”(忠义匾额、子弟教育特权)与“利”(商路特权)捆绑,直击商贾命脉!钱谦益浑身一颤,连忙应诺:“臣…臣遵旨!立刻去办!”

“林卿,”皇帝的目光转向林深,“宇文拓所需物料、匠人,举国优先调配!凡有阻碍者,无论是谁,先斩后奏!告诉周瑜,穷寇莫追!巩固西海防线,修整舰船,补充兵员弹药。朕要的,不是一时的追击之快,是彻底锁死利莫里亚再犯我海疆之路!‘火龙’暂时封存,待物资充裕,再做雷霆之击!”

“臣明白!”林深肃然领命。皇帝的战略已清晰:东南稳住阵脚,西海巩固胜果,全力补充国力,准备最终的决战或长期对峙。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快步进来,在林深耳边低语了几句,递上一份密封的羊皮卷。林深拆开一看,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陛下,”林深将羊皮卷呈上,“潜伏于卡斯蒂利亚的‘黑冰台’密探急报:卡斯蒂利亚宫廷内,主和派势力抬头!其国王菲利佩二世,似受国内大贵族及教会压力,对我大秦能否持久支撑双线海战表示疑虑。更有密报,卡斯蒂利亚特使…私下与溃退至其港口附近海域的利莫里亚残部,有所接触!”

这个消息,无异于在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抽了一鞭!

盟友的动摇,甚至可能出现的背叛苗头,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为致命!一旦卡斯蒂利亚倒戈或保持暧昧中立,大秦在西海将面临更大的压力,甚至可能被利莫里亚残部获得喘息和补给的机会!

皇帝接过羊皮卷,只是扫了一眼,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的风暴,却足以吞噬一切。

“看来,朕的‘忠义’匾额和商路许诺,也得给我们的‘朋友’准备一份厚礼了。”皇帝的声音冰冷彻骨,“林卿,传召卡斯蒂利亚驻咸阳使节。朕,要亲自和他谈谈‘友谊’的分量。另外…‘黑冰台’在卡斯蒂利亚的人手,可以动一动了。朕要知道,是哪些贵族和神棍,在背后搅动风雨!”

“诺!”林深心中凛然。皇帝这是要恩威并施,一边用更大的利益稳住卡斯蒂利亚,一边准备用最黑暗的手段清除其国内的不稳定因素!帝国的外交棋盘上,同样弥漫着看不见的血腥。

西海深处,利莫里亚溃退舰队临时锚地。

残破的旗舰上,新任“铁腕元老”克劳狄乌斯脸色灰败,曾经不可一世的傲慢被惨败的耻辱和深深的恐惧取代。他看着桅杆上残破的旗帜,听着属下报告着舰队的惨重损失和“火龙”的恐怖传说。

“元老…我们…我们还要打下去吗?”一名心腹将领声音颤抖地问。

克劳狄乌斯猛地抬头,独眼中燃烧着疯狂与不甘:“打!当然要打!秦人的‘火龙’不可能无穷无尽!他们的国库也撑不起这样的消耗!卡斯蒂利亚那边…哼,菲利佩那个墙头草,只要我们再给他足够的压力,或者…许诺他瓜分大秦南洋的利益,他未必不会动摇!传令!收拢残部,修复战船!派出最快的船,回本土!告诉元老院,我们需要更多的战舰!更多的战士!还有…让那些‘智者’们,把压箱底的东西也拿出来!秦人有‘火龙’,难道我们利莫里亚就没有焚海灭国的底蕴吗?!”

败退的狼群舔舐着伤口,獠牙依旧森然。战争的阴云,并未因两场胜利而消散,反而在更广阔的海域和更深的暗处,积聚着毁灭的风暴。帝国的血浪,才刚刚开始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