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女神的主动,婉言相拒
江辰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从容而坚定,仿佛一幅被岁月浸染过的水墨画,寥寥几笔,却意蕴悠长。
苏晚晴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很快就被一种更加汹涌的情绪所取代——欣赏。
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欣赏。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作为市文工团的台柱子,她见过的青年才俊、干部子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些人,要么像李伟一样,用权势和财富步步紧逼,眼神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要么就是故作斯文,嘴上说着仰慕她的艺术,实际上想的都是些龌龊事。
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创造独处的机会,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她和他们有关系。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拒绝的理由,不是“没空”,不是“不方便”,而是“对你的名声不好”。
这六个字,轻飘飘的,却比李伟送来的任何一束鲜花、任何一句诗,都要重上千百倍。
这是一个真正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
他的拒绝,非但没有让她感到难堪,反而像一块温润的玉,熨帖了她的心。让她觉得,自己的主动和大胆,没有被轻视,而是被郑重地安放好了。
“红星轧钢厂……”
苏晚晴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一双清澈的杏眼里,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她暗下决心,这个男人,她一定要找到。
不为别的,只为那份在浑浊世事中,依旧保持着清正和体贴的君子风度。
……
街角的阴影里,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安静地吞吐着尾气。
车窗内,是另一番天地。
李伟的脸色,比车身的黑漆还要阴沉。
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晴那副若有所思、脸颊绯红的模样,嫉妒的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喷射出来,将那个骑着破自行车的穷小子烧成灰烬。
“呵呵……”
他发出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冷笑,握着钢笔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根根泛白。
他追了苏晚晴那么久,何曾见过她对谁露出过这种小女儿情态?
那个骑自行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
“李少,别生气。”前排的司机老王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李伟扭曲的脸,连忙出声道,“依我看,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八成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年头,有些穷小子就爱装清高,故意摆出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来骗那些单纯女同志的注意。苏小姐单纯,可能就被他这套给唬住了。”
这个解释,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李伟心中那把名为“傲慢”的锁。
他当然不愿相信,自己堂堂副厂长的儿子,竟然会输给一个泥腿子。
对,一定是这样。
那个杂碎,肯定是在耍手段!
“欲擒故-纵?”李伟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中的嫉妒化为了纯粹的轻蔑和杀意,“一个臭虫,也敢在我面前玩心眼?他配吗?”
他将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硬生生捏断!
墨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老王,去查!”李伟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把那个杂碎给我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他叫什么,在哪个车间,家里有几口人,晚上吃几碗饭!”
“是,李少!”司机老王不敢怠慢,立刻发动了汽车。
……
李伟的能量,在红星轧钢厂这片地界,是毋庸置疑的。
不到一个小时,一份关于江辰的简报,就送到了他的手上。
“江辰,二十岁,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原轧钢厂一级钳工……”
看到这里,李伟不屑地撇了撇嘴。
果然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
但当他继续往下看时,脸上的轻蔑,逐渐转为阴沉。
“……因独立修复精密车间报废的德制高精度机床,为厂里挽回无法估量的损失,今日经由厂长杨卫国亲自特批,破格提拔为五级钳工,工资待遇暂按六级工标准发放。”
“杨卫国已拟定报告,将推荐其直接参评今年的工程师职称。”
报告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李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个穷小子,居然还有两把刷子。难怪敢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原来是有了点成绩,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那又如何?
在这个厂里,技术再牛,能牛得过权力?
你杨卫国想提拔他?也得问我爸同不同意!
“呵呵,想当工程师?”李伟将手里的报告揉成一团,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我就让你这辈子,都死在一级工的岗位上!”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
第二天,清晨。
红星轧钢厂,行政办公楼,副厂长办公室。
主管人事和生产的副厂长李建国,正端着一杯热茶,审阅着桌上的文件。
他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官僚气。
“叩叩叩。”
秘书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他的桌上。
“李厂长,这是杨厂长那边刚送过来的加急报告,关于精密车间江辰同志的破格提拔申请,请您审阅。”
李建国“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悠悠地拿起那份报告。
当“江辰”这两个字映入眼帘时,他没什么反应。
但当他看到“破格提拔为五级钳工”、“待遇按六级工”、“推荐参评工程师”这些字眼时,他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荒唐!
他李建国在厂里管了这么多年人事,还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提拔!
一个一级工,连跳四级?坐火箭也没这么快的!
他杨卫国想干什么?拿厂里的规章制度当儿戏吗?这是在搞个人英雄主义,是在破坏组织原则!
一股无名火,从李建国心底升起。他本就和杨卫国这个实干派的厂长不对付,此刻更是觉得杨卫国是在故意挑战他的权威。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电话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李建国拿起电话,语气有些不耐:“喂?”
“爸,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儿子李伟的声音。
“小伟?”李建国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爸,就是跟您打听个人。”李伟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咱们厂,是不是有个叫江辰的年轻人?”
李建国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那份报告,心中瞬间了然。
“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电话那头的李伟轻笑一声,话语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几分毫不掩饰的怨毒,“就是昨天,他不长眼,惹到我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李建国缓缓放下电话,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承载着江辰未来的提拔报告,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拧开钢笔,蘸足了红得刺眼的墨水,在“同意”那一栏上,划下了一个巨大、狰狞的叉。
随即,在报告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下四个大字:
“驳回!荒唐!”
做完这一切,他随手将那份报告扔进了“待处理”的文件堆里,仿佛在丢弃一张废纸。
一个没背景、没靠山,还得罪了自己宝贝儿子的臭小子,也想飞上枝头?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