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专属标签
送走刘浪浪的那天傍晚,夕阳将月台染成橘红色。
刘漫漫望着渐行渐远的绿皮火车,直到它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手心里攥着的五十块钱纸币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那是哥哥临进站前偷偷塞给她的。“省着点花,别让妈知道。”他揉乱她的头发,像往常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回家后,刘漫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房间中央,用审视的目光环视这个充满少女气息的空间。粉色的Hello Kitty被套、印着人鱼公主图案的书包、贴满韩国偶像海报的墙壁——这些曾经让她爱不释手的宝贝,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妈,我想把这些都换了。”她扯下床头一张当红韩团的海报,动作干脆利落。
“你这是要造反啊?”母亲黄漫双手叉腰堵在房门口,看着女儿把珍藏的限量版周边一股脑扫进垃圾袋,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了,“上周你还省下早饭钱就为了买他们的新专辑,今天怎么就...”
“妈,您不觉得这些韩流明星就像泡沫经济吗?”刘漫漫停下动作,眼神里透着超越年龄的清醒,“靠着包装和人设火几年,等国家限制韩流政策一出,粉丝们哭天抢地一阵子,最后不也都觉得索然无味了?”她卷起最后一张海报,“与其追这些转瞬即逝的流星,不如把时间用在刀刃上。”
母亲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女儿这番话里透着的成熟与理智,让她既惊讶又陌生。
“再说了,”刘漫漫抱起那堆周边走向垃圾桶,语气轻快了几分,“您不觉得纯色系的房间更有利于集中注意力吗?”
九月的第一周,暑气尚未褪尽。
市第三中学门口的梧桐树依旧郁郁葱葱,树荫下挤满了前来报到的新生和家长。刘漫漫捏着分班通知书,目光在公示栏上搜寻自己的名字——“初一(8)班”,白纸黑字,刺眼得很。
“果然还是这样...”她轻声呢喃。这所学校向来把教育资源倾斜得明目张胆:前两百名组成四个重点班,配备最好的师资;剩下的三百多人则被随机打散到八个普通班,像被放弃的棋子。直到初三那年教育局突击检查,这种不公平才稍有收敛。
但这次,她的目光被布告栏右下角的一行小字吸引:“期中考试年级前50名可申请调班”。铅笔尖在掌心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印记。
“漫漫!这边!”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小学同桌陈敏挥舞着手臂,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我们同班诶!”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嘈杂的声浪扑面而来。后排几个男生拿着扫把当剑比武,前排女生们交换着《流星花园》的贴纸和八卦。班主任王老师徒劳地拍打着讲台:“领课本要保持安静!”
刘漫漫目不斜视地走向靠窗第二排的空位,从书包里取出自备的《初中数学知识点全解》。前世那些被她荒废的课间十分钟,这次要一分不差地兑换成试卷上的分数。
“哇,开学第一天就预习?”陈敏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该不会想考重点班吧?”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表姐说普通班的人就算考进去,也会被当成异类排挤...”
“那正好。”刘漫漫翻到二次根式章节,铅笔在重点处画下一道利落的横线,“省得交朋友浪费时间。”
放学的铃声刚响起,刘漫漫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图书馆的成人借阅区光线昏暗,她在最底层的书架上找到了那套落满灰尘的《高中数理化自学丛书》。
“同学,这是高中教材。”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上下打量着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初一女生。
“帮我姐姐借的。”她面不改色地回答,同时把学生证压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下面,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那天晚上,台灯的亮光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父亲起夜时,从门缝中看到女儿房间里透出的光亮。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摊开的《高中数学必修一》和密密麻麻的笔记,草稿纸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推导。
“漫漫,你这是...”父亲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预习。”她头也不抬,铅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成年人的思维让她能够理解这些知识的内在逻辑,但手指的记忆需要重新训练——解方程时的运笔力度,英语单词的拼写手感,这些细节都要从头打磨。
期中考试前夜,母亲端着热牛奶推门而入,发现女儿正在整理一本厚厚的错题集。那些用红笔标注的题型分类比教师用书还要细致,页脚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分别写着“完全掌握”、“需强化”和“重点突破”。
“你哥当年要有你一半用功...”母亲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女儿手腕上那些为了提神而掐出的红印上。
成绩公布那天,“刘漫漫”三个字在红榜第七的位置格外醒目。王老师念调班申请表时,声音微微发颤:“咱们班刘漫漫同学将转入初一(1)班...”
收拾书包时,陈敏拽住她的衣袖:“你真的要去啊?他们班月考平均分比我们高30多分呢!”
刘漫漫把《高中化学方程式手册》塞进书包,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差距会更大的。”转身的瞬间,她没有注意到后排几个男生交换的阴沉眼神。
重点班的空气里都飘着紧绷感。早读课时没有人交头接耳,课间讨论的都是奥赛题目。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宣布:“下周开始晚自习延长到九点,走读生需要家长签字同意。”
刘漫漫毫不犹豫地举起手:“老师,我能申请留到十点吗?我家很近。”全班同学齐刷刷回头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初二开学时,她已经自学完初中全部课程。图书馆的老师见到她就会自动取出预留的高中教材,父亲给她的旧手机里存满了名师讲座音频,连骑车上学时耳机里播放的都是英语真题听力。
“你疯了吗?”初三寒假回家的刘浪浪,看到妹妹书桌上摆着的《高等数学》和《大学四级词汇》时差点咬到舌头,“你才初二啊!”
刘漫漫从错题本中抬起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哥,你知道中考数学最后那道大题和高中导数有关联吗?”她灵活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我在搭建知识树,根扎得越深,枝叶才能伸得越高。”
初三第一次月考,她以甩开第二名42分的绝对优势登顶。教导主任亲自把她叫到办公室:“刘同学,考虑过跳级吗?”
“不必了。”她礼貌地拒绝,“我想系统化地构建知识体系。”真实的原因是记得明年教育局会严查学籍——前世有个跳级生因为学籍问题耽误了高考,这个教训她铭记于心。
中考那天,父亲刘犇犇特意请了假送考。看着女儿平静地走进考场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总需要他辅导作业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能够从容地解开连他都看不懂的难题。
当录取榜上“刘漫漫”的名字后面跟着醒目的“一中统招”四个字时,母亲抱着她哭花了妆容。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书包夹层里的那张“高中三年学习规划”清单上,第一个目标已经被打上了鲜红的对勾。
而下一个目标是:让“学神”的称号,在一中成为她的专属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