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高考前夜,我妹泼了我一身的开水。
我额头上、脸上、手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烫伤。
医生叫我马上住院。
我没同意,我还要高考,这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机会,我不能错过。
医生摇着头给我开烫伤药和消炎药。
我爸却不耐烦指责我:“半夜三更,你惹她做什么?”
我本来就痛,多年委屈再也抑制不住!
站在空荡荡的街上低吼:“什么我惹她?我睡得好好的,怎么就惹她了?”
“爸,你偏心也合适点!我们家那水壶,那是刚烧开的水!她那是想弄死我!!!”
“身在地狱的人,总是千方百计想把其他人也拉下去!”
我爸一个耳光扇过来。
我懵了。
烫伤叠着耳光,我痛得几乎喘不上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我只是不被人在意的孩子,无论我爸还是我亲妈,在他们眼里,我都是多余的……
我反反复复想:“我怎么没去死?这许多年,我为什么非要拼命活着?”
我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火烧火辣痛的地方,果然破皮了。
我爸没再继续骂人,转身朝回家的路上走,我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1
我爸在外面有女人。
这事儿我读幼儿园就知道了,我妈三天两头一哭二闹三上吊。
后来,有一天中午,她听说我爸和那人正在酒店,便冲了过去,结果遇到百年一遇的地震。
我妈压在预制板下,失去了一条腿,我爸和他的情人却完完整整逃出来了。
时间是2008年5月12日,地点在四川汉旺。
那一年,新闻里有很多感人肺腑的故事。
我爸受大环境影响,没有离婚。
我妈却因为残疾,丢了工作,性格比以前更暴躁,也更懦弱,动不动闹自杀,说要死给我爸看。
次年,我爸不顾一切和我妈离婚,和那个女人结婚,并换了城市。
我跟着我爸。
一是我爸经济条件好点,我妈没工作,
二是我妈不要我,她说我是彭家的种,她凭什么给彭家养崽?
至于那个女人……
她叫白静,是我妈的闺蜜,和我爸好的时候,她有老公,也就是说,她和我爸是双向出轨。
嫁过来时,带着个和我同年,比我小2个月的女儿,说是我爸的种。
从此,我多了个后妈,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有个后妈是什么体验?
像《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皇后,一心想置原配的女儿于死地?
又或者把原配的女儿视如己出,无论原配的女儿如何讨厌她整她,她都有一颗善良的,包容一切的心,最终happy end。
现实没有这样的极端。
任何人,一碗水端平很难,更何况,一个婚内出轨,连闺蜜的老公都抢的女人,你能指望什么?
那些年……
妹妹有的,我都有!
妹妹没有的,我还有!
妹妹的衣服,最终会成为我的衣服,旧了,短了,嫌不好看了,都是我的,
妹妹挑食,不愿吃的菜,剩下的零食,嫌不好看或不好用的文具,也是我的。
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姐妹,有人偷偷问我:“彭芷安,你是你们家捡来的吧?”
“不是。”
“不是的话,为什么你总是捡彭语晴不要的东西?”
我一次次解释,一次次说,我是我爸亲生的,我妈是我爸正房,彭语晴她妈是小三上位。
这话传得很快,途经无数人的嘴,无数次加油添醋,再传到我耳朵里时,已经面目全非。
为这事儿,彭语晴在学校出名了,很多人骂她是小三的女儿,鸠占鹊巢。
我爸和后妈狠狠打了我一顿,他们说我是白眼狼,当初离婚,就不该要我,应该让我和我那个断腿妈自生自灭。
他们给彭语晴转学,去了当地最好最贵的私立学校,她的衣服,鞋,文具也全部换了更好的。
后妈说把不要的给我。
彭语晴尖叫着,把旧文具砸在地上,用剪刀把衣服剪烂,把鞋子戳破,说情愿毁了也不给我。
我站在寝室门口,不等彭语晴撒泼结束,转身回了房。
这是我和彭语晴的房间:“两个衣柜,一张床,一个地铺。”
床上有粉红色的蚊帐,粉红色成套的被单和床单。
我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可真舒服啊!睡在上面,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公主。
几分钟后,彭语晴再次尖叫:“彭芷安!你这个烂人,凭什么睡在我的床上?赶紧给我滚下来!”
后妈跟着跑进来,与彭语晴一起,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拖下,摔在地上。
我捂着扯得生疼的头皮,倔强而愤怒地看着她们:“我已经睡了4年地铺了,该睡床了!”
当年,刚来这个城市,刚住进这个家,我爸和后妈曾叫我和彭语晴商量,看谁睡床谁睡地铺,又或者轮流睡。
我傻啊!
我主动说把床让给彭语晴,我爸和后妈大大地表扬了我,说我懂事,知道让妹妹了。
为了得到表扬,后来很多事,都同出一辙。
新衣服妹妹先穿,新文具妹妹先用,新玩具妹妹先玩……妹妹不要的,不要浪费,给我好了……
我在这个家,压根就是乞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