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第7张 绝境符阵
它来了!
那冰冷刺骨的阴风,那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甜腥恶臭,如同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祠堂深处牌位阴影里传来的拖沓声,像是湿滑的巨蟒在冰冷的石板上蠕动,每一次摩擦都刮擦着我的灵魂,让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父亲喉咙里那濒死的呜咽变成了无声的嘶吼,被破布勒住的嘴角裂开,血丝混合着涎水淌下。
他布满血丝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钉在我脸上,里面翻涌着无法言说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催促!
他的身体在泥地上剧烈地扭动、撞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我,又指向那敞开的、画满诡异血符的地窖入口!
下去!他要我下去!进入这个散发着浓重血腥和陈腐甜腥、四壁涂满邪异符文的地窖!
这念头荒谬绝伦!跳下去?跳进这个父亲用自己鲜血画就的、如同巨大邪符本身的囚笼?
跳下去,和这个明显已经陷入某种极端恐惧或疯狂的父亲待在一起?
祠堂深处,那拖沓声猛地加快了!
不再是缓慢的蠕动,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急迫!有什么东西正被这浓烈的活人气息、这祠堂里骤然升腾的恐慌彻底点燃了凶性!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又带着灼烧灵魂的恶意,甜腥味浓烈到化作实质的粘液,糊住了我的口鼻!
“嗬…嗬…”父亲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绝望喘息,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水滚落。
他不再看我,而是死死盯着地窖入口外的黑暗,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那眼神,是猎物看到利爪落下前的彻底绝望。
没有时间了!
跳下去是死路一条?留在上面,立刻就会被那东西撕碎!
父亲的反常,地窖的诡异,一切疑问在绝对死亡的威胁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爸!”我发出一声自己也分辨不清是嘶吼还是呜咽的怪叫,猛地向前一扑!
身体在失重中狠狠砸向地窖底部冰冷湿滑的泥地!剧烈的撞击让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嘭”一声沉重的闷响!
是那块被我撬开的厚重木板!它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合拢!
严丝合缝!沉重的撞击声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地窖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呜——!”父亲发出惊恐到极致的闷哼,身体猛地蜷缩,拼命向我这边靠拢,被反绑的身体在地上剧烈摩擦。
我趴在冰冷腥臭的泥地上,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短暂的眩晕后,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如同实质的棺椁,将我死死包裹。
浓烈的血腥味、霉味、泥土味,还有那股无处不在、令人作呕的甜腥,混合成一种地狱般的气息,疯狂地涌入鼻腔,刺激着脆弱的神经。
上面!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紧接着——
“嘶啦——!”
一种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仿佛无数湿滑坚韧的皮革被同时撕裂的可怕声音,猛地穿透厚重的木板,清晰地灌入地窖!
伴随着这撕裂声的,是木板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嘎吱…嘎吱…嘭!”
头顶那块厚重的木板,竟然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掀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几缕惨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祠堂里幽暗的光线,如同濒死者的喘息,微弱地投射下来!
就在那缝隙出现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地窖!
甜腥恶臭瞬间浓烈了百倍!
借着那微弱到极致的缝隙光线,我看到了!
一只手!
一只从缝隙上方探下来的手!
但那绝不是人的手!
枯槁!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浸泡过久的、肿胀的青灰色!
五根手指细长得如同鸟爪,指甲弯曲发黑,尖端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更恐怖的是,那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凸起的黑色血管!
这些血管在微弱的光线下诡异地搏动着,仿佛有活物在里面钻行!
那鬼爪般的枯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贪婪和残忍,直直地朝着下方——朝着我和父亲蜷缩的位置——抓探下来!
“呃啊——!”
父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身体猛地向后缩去,脑袋拼命往冰冷的泥壁里钻,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
极致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我的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怀里的东西!
艾草!朱砂石!
它们在奔跑中硌着我的胸口!它们是我唯一的依仗!
在思维做出反应之前,我的身体已经动了!
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我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两样东西。
一束干枯的艾草,一块棱角分明的暗红色朱砂石!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阴司辑要》上只说了它们有用!驱邪!辟秽!
没有时间思考了!
就在那鬼爪带着刺骨的阴寒即将触碰到父亲蜷缩的脚踝的瞬间,我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艾草和朱砂石,朝着那只探下来的鬼爪,狠狠砸了过去!
“噗!”
艾草干枯的叶片,瞬间碎裂成粉末!
朱砂石则重重地砸在它扭曲的手腕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芒。
然而——
“咝——!!!”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非人的嘶鸣,猛地从缝隙上方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暴怒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只探下来的鬼爪,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痉挛、抽搐!
艾草粉末沾染的地方,青灰色的皮肤上竟冒起一股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焦臭味的白烟!
而被朱砂石砸中的手腕部位,更是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如同灼烧般的暗红色印记!
鬼爪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缝隙上方,传来一阵混乱而暴怒的嘶鸣和刮擦声,仿佛那东西在痛苦地甩动着受伤的手爪,同时用尖锐的指甲疯狂地抓挠着木板边缘!
木屑簌簌落下!
有用!真的有用!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冻结的恐惧!我成功了!我伤到它了!
“爸!你看!它怕这个!它怕艾草和朱砂!”
我激动地压低声音嘶喊,仿佛找到了黑暗中的灯塔。
然而,父亲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死死地盯着那只缩回去的鬼爪留下的空隙,瞳孔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
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喘息。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我,嘴唇在破布下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着什么。
看口型……他在说……“没……用……”?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
就在这时,头顶木板缝隙处那混乱的嘶鸣和抓挠声,骤然停止了!
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恐怖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父亲那微弱的喘息都消失了。整个地窖,只剩下我狂乱的心跳声,在无边粘稠的黑暗和血腥中,一下,一下,沉重地擂动着。
不对劲!
一股比刚才更加阴冷、更加粘稠、更加深沉的恶意,如同沉入冰海的水银,无声无息地从那道缝隙渗透下来,弥漫了整个地窖!
那甜腥恶臭的气息,仿佛也带上了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
它在看!
它在感受!
它在……确认!
父亲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彻底瘫软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只剩下微微的颤抖。
我死死攥着手里仅剩的、沾染了艾草碎末的朱砂石,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狂喜早已褪去,冰冷的恐惧重新占据高地。没用?父亲为什么说没用?刚才明明……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窖四壁。
在头顶那道缝隙透入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光线下,那些用暗红发黑血液画满墙壁的、扭曲诡异的符文,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图案!它们在微光中缓缓蠕动、扭曲、变形!
无数蝌蚪般的笔画和鬼脸般的纹路相互缠绕、吞噬,构成一个庞大、复杂、散发着无尽邪异与绝望气息的整体!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暖流,正从那些符文的笔画中,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融入这冰冷粘稠的地窖空气里。
这暖流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生命流逝的气息。
是父亲的血!是他割破手腕,用自己温热的鲜血画下的这些符!这些符……在吸收他的生命力?维持着某种状态?
就在我惊骇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蠕动血符的刹那——
“砰!!!”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巨锤砸击朽木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头顶炸开!
整个地窖都在这一声巨响中剧烈震动!泥壁上的灰尘和碎屑暴雨般落下!
头顶那块厚重的木板,连带着边缘的石板,竟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洞!
碎裂的木板和石块如同炮弹般四溅飞射!其中一块尖锐的木茬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祠堂里幽暗的光线,伴随着一股更加强烈的甜腥恶臭和冰冷彻骨的阴风,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破洞处灌入!
而在那破洞的边缘!
一张脸!
一张巨大、肿胀、青灰色的脸,正从那破洞处,缓缓地探了下来!
它占据了整个破洞!肿胀得如同在水中泡了数月的尸体,皮肤紧绷得几乎透明,底下是密密麻麻、疯狂搏动的黑色血管网!
五官被拉扯得扭曲变形,眼睛只剩下两个浑浊、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
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参差不齐的、尖锐发黑的牙齿!
它没有看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父亲。
那双深不见底的、纯粹黑暗的眼洞,如同两个冰冷的漩涡,死死地、精准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终极掠食者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和喉咙!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脚底,又在下一瞬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眼洞!
它……看见我了!
它……选中我了!
那咧开的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更加狰狞、更加贪婪的“笑容”。
一股比冰窖更冷、比死亡更绝望的寒意,从我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我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巨大、扭曲、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青灰色鬼脸,从那破洞中,带着粘稠的甜腥,一点一点地向下探来……
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