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叛乱

白色的雪淋上红色的血浆，深红的颜色被破碎的油灯中摇曳的橘色火焰所映衬。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嘴角还挂着凝固的血沫。那是一张文森特熟悉的脸——那个以前嘲笑他的人，想不到以前自己还那么听他的指挥。

“该死，我的左肋在流血！我早该想到的，他们是一伙的。“文森特咬着牙，手指摸到肋间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黏稠的血液正不断渗出，在皮甲内侧凝结成冰。他想起一刻钟前那个佯装取酒的叛军是如何突然发难的，若不是他反应快，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自己了。

远处渐渐传来一些细微的吼叫声，火把的光在帐篷间胡乱窜动，在黑夜中像点点萤火虫。他们在行动！文森特仿佛听见紧接着将是刀剑碰撞的锐响。

文森特蜷缩在一辆倾倒的辎重车后，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伤口。粗麻布条很快被血浸透，在寒风中冻得发硬，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他必须找到李维。如果团长还活着，或许能稳住局面；如果死了……

那他就得逃，逃得越远越好。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在罗拉斯荒野独自求生几乎不可能，但他宁愿被狼群分食，也不愿被叛军吊死在营门示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文森特屏住呼吸，把身体更深地埋进阴影。透过车板的缝隙，他看见三个佣兵跑过，最前面那个提着长剑，森冷的刃口映着火光。他不敢出声，在叛乱的阴影下，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

文森特强迫自己移动。每走一步，左肋都像被烙铁灼烧。军士说过要“烧营制造混乱“，而团长帐篷就在前方五十码处，他必须赶在火势蔓延前到达。可这短短的距离此刻却像天堑，特别是当一具尸体横陈在路中央时——那是巡逻队的士兵，喉咙都被利落地割开。

血迹在他身后拖成断续的红线。失血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嗡嗡作响。他好似听到远处传来巨石阵方向的异响，文森特抬头望去——月光下，那块黑石表面泛着不寻常的光泽，像是某种矿物在反光，又像是覆着一层会蠕动的苔藓。营地里突然传来的喊杀声渐渐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尖叫，那声音又好像是溃散的叛军在遭遇围剿时的哀嚎。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双手抓住，他们撕扯自己的脸庞。他又感觉那又变成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文森特本能地挣扎，手肘狠狠向后撞去，却被对方轻易制住

“安静，孩子，你安全了。“

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是李维。团长的锁子甲上沾着血，右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常。在他身后，吉本修士正在为一个伤员包扎，七神挂坠在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午夜后叛乱……辎重官……还有军士……“文森特拼尽最后的力气挤出警告，喉咙里泛起血腥味，“他们打算烧了营地......“

李维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招手叫来两个亲兵：“带他去医疗帐篷。“然后转向吉本，“修士，看来你猜对了。“

艾斯垂德从阴影中踱出，马尾上拴着一颗头颅——正是那个先前军士。“好消息是，首领已死，他以为自己能够阴到我，结果被雀啄了眼。”他踢了踢头颅，“坏消息是，辎重官跑了，没多少损失，他看情况不对，带几个人偷了几匹马跑的飞快。“

远处传来帐篷倒塌的轰响，火势已蔓延至原本的辎重区。李维拔出长剑，剑脊映出三重影子——火焰的橙、血光的红、巨石的绿。“吉本，我希望你还能稳定住其他的人，并且清点损失。艾斯垂德，你来分辨俘虏中那些人能够留下，那些人应该走了。“

“遵命，大人。我会确保所有人得到公正的对待。“

“白天准备好公开审判。“李维的声音冷硬如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背叛的代价。“他转向正在为伤员祈祷的吉本，“修士，之后我需要你......“

沉默的吉本突然抓住李维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锁子甲的缝隙。“您没看见吗？“他颤抖着指向远处的巨石，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那些纹路……我在梦里看见了，是古瓦雷利亚语的'吞噬'......“、

意识到不对后吉本放下抓住李维的手，“抱歉，我听了太多士兵们做的梦，我也被影响了。我该去带着信徒祈祷了，他们应该被安抚。”七神挂坠在他胸前剧烈摇晃。“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又重复一遍“我该去安抚信徒了。经过这一夜，他们需要祈祷。“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营地已恢复基本秩序。亲兵们押解着俘虏列队走过，铁链哗啦作响；后勤队正在扑灭最后的火苗；医疗帐篷前排起长队，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文森特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看着吉本的助手为自己缝合伤口。年轻修士的手法很生疏，针线每一次穿透皮肉都带来新的疼痛，但比起肋间的伤口，这根本不算什么。

帐帘突然被掀开，艾斯垂德大步走进来，手里抛接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这是你的赏金。“他将钱袋扔在文森特床边，银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另外，团长让你伤好后去他那里报到——看来'马倌大人'要升职了。“他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但眼神却是认真的。

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李维正在巡视营地。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午时召开全体会议。“

文森特望向帐篷缝隙外的天空。蔚蓝的苍穹下，昨夜的混乱仿佛一场噩梦，唯有左肋的刺痛提醒着一切的真实。他攥紧钱袋，突然想起自己当初的豪言壮语——要当大人物，要让人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