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的学生邓可馨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解惑，解惑，学生厌学，该如何解惑呢？唉，伤神呐，烦呐……”
“老师，你也要背书啊？”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长相偏黑的小女生已经站在了我的办公桌旁。
“活到老学到老，哦，不对，是学到老，活到老。嗯？好像还不对。算了，小屁孩懂什么？”我合上了自己的《水浒传》。
小姑娘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的语文老师，“老师，你，能帮我看看这张试卷吗？”
我将脑袋从书堆里抽了出来，“试卷？什么试卷？”
“老师！”
“好好，我看看——”我接过她手中的试卷，扫了一眼，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才91分啊，貌似低了点。”
“切，还不是您教的?！”女生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语文老师嘟囔道。
“哦，我忘了，10班这次你考得是最高的，但4班这次有一百一十分的哦。”
“那老师，怎么才能提高一点呢？”
……
她叫邓可馨，是我10班的尖子生，至少，语文这一块，她比本班其他学生要强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看你的基础题，才得23分，人家盘晓琳37分。”
“那，老师，我也没办法啊，都背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写？”小姑娘有些着急地说道，她似乎在极力想着如何将自己要表达的表达出来。
“额？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挑出其中一道默写题，“表现桃花源人热情好客的是，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这一句默写出来不难，关键是要理解句意，理解了句意，这一句默写就不会错了。明白不？”
邓可馨点了点头，“可是老师，即便我理解了句意，也不一定能想到是这句啊？”
“那是你还没有理解透，当然，对于你来说，想要理解透彻，相当困难。但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你不是还有作业嘛。做多了题，你会发现，每一篇文言文或是每一首诗它能考的就那么几句。也就是说，当你对文章的句意很熟了，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的话，就刷刷题，每一篇文章要考什么，做个记号，这个为以后的复习做准备。”
“哦，我明白了。”
“我发现你们问得越多，我思路越清晰，所以，多问哦。”
“知道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我拿起水杯闷了一口。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珠子，“没了。”
“那就撤吧——”
“是故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小姑娘露出疑惑地神情，转身便离开了。
寒假的时候，小姑娘曾通过QQ问过我，“老师，我家人想把我弄到四班去。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
“我也不知道。”
邓可馨的犹豫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我。
十三年前，我中考成绩达到了重点高中线，这意味着我可以去重点高中读书了。
就在那个暑假，我家里来了两个人。
“你家孩子的情况，我们了解，他的分数线才高出一中五分，这就意味着他去一中只能读普通班，而一中的普通班我个人认为是没有我们实验高中的实验班好的。”带着草帽的中年男子说道。
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家人也没法给我一个很切实的分析意见。最后，我没有去实验高中的实验班，而是背起行囊来到了一中。这所全县最好的高中。我们所在的县一共有五所高中，四所公立，一所私立。
在一中的三年，我是极度压抑的三年，曾经中度抑郁过，也有过自杀的念头，但那也只是想想。
如果当初选择了实验高中，结果会不会更好些呢？当然会，因为在那三年，我的自信被践踏，学习不被理解，各种奇怪的想法林立，但却无处释怀。当年的我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他能给我一点建议，能给点亮我黑夜里的星光啊，但那个人终究没有出现。
最后，我满是伤痕地考上了一所很普通的大学。但我不服输，为了逆天改命，我把本科读成了别人的高中。
……
你可是找对人了啊，我心想。可惜当年的我却没有这么幸运。
“四班当然比十班更适合学习，进四班就意味着你个人的时间会变少，十班所拥有的自信也会荡然无存。要我选的话，我建议你进四班。但你要想清楚哦。”
许久，邓可馨又发了一句:“完了，选不了了，我家人已经给我弄进了四班。”
“既然无法选择，那就不用多想，好好准备四班的各种虐吧？”
……
事实证明，十班的氛围确实是不适合学习。这是下学期的事了。
关于这个小姑娘，给我印象的可不止是这么几件事。
记得有一次，我准备开展阅读课，但十班的纪律着实不允许，于是只好作罢。
“老师，你能给我推荐几本书看吗？”小丫头又闯进了办公室问道。
我瞄了她一眼，整头秀发像被水浇了一遍贴在脑袋上，样子可难看了。
“额？今天我才发现，邓可馨同学，你长得有点像男孩。”突然，我似乎意识到自己错了，立马就就纠正道，“挺好的，有男孩子的英雄气概，女子的细心，将来一定有大作为。”
或许是听到我夸她，刚才那苦瓜脸上立马绽放出了花儿。
“老师，有好书吗？”
“额？有是有，但貌似少儿不宜。”
“这样吧，我把这本《喊山》借给你看几天，三天后记得还给我。”
其实关于《喊山》我也只是稍微浏览了一下，并没有详看。后来我才知道，书中同样有少儿不宜的内容，就像几本初中生必读书目一样，这些内容避无可避。
三天后，她将书放到了我的桌上。
“看完了?”
“看是看完了，但这本书感觉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看。”
的确，当我一页接着一页翻阅着读时，差点没睡过去。
或许是那个年代的故事有些不合时宜，不太符合我们这一代人的口味，或许是作者真的写得太繁琐了，作为阅过数千册经典书籍的我来说也觉得有些乏味。
“或许，是我考虑不周，这本书可能并不适合你。”
“那老师能再借一本书给我看吗？”
这次，我可不敢乱借。他们正是花季年龄，明辨是非的能力，抵御诱惑的能力又弱，一旦书中又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那读还不如不读。
“额？等两天吧？两天后，老师有几本书到了，到时再给你看看。”
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的喜欢读，这倒跟当下初中生不喜欢阅读的风气有些不相称。
“好。”
要说她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她的一篇作文。
那是一个周末，我的QQ突然出现了一条信息，这个死了很久的QQ，竟然蹦出了一条消息。
我点开查看，是邓可馨发过来的，内容是写自己跟710房的感情纠葛。文章感情真挚，条理清晰，让我很是欣赏。
看来，我还能收个写作方面的小徒弟。我想着，自己忍不住动手改了起来，但由于时间的缘故，两千多字的文章，我最终只改了前面几段，后面的我便没有继续修改下去。
我把修改完的部分发给了她。
“句法错误，标点错误，逻辑错误，我都给改了过来。你好好看看。”
“嗯。”
“错了，老师给你改了文章，你应该跟老师说谢谢，而不是嗯。”
“好吧，谢谢老师。”
看得出来，小姑娘从小受到的教育比较随性，或许正是因为随性，所以才保留了她的那份天然的写作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