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元宇宙”作为2021年颇具争议与神秘色彩的热词，有着什么样的核心属性？它给人类带来哪些价值？元宇宙作为一个“名词”，能否成为影响人类社会的“动词”？在落地的过程中，会产生哪些风险问题？从历史视角来看，元宇宙处于人类哪个阶段？从哲学视角来看，元宇宙给人类思想认知层面带来哪些影响？带着这些问题，本书从理论与实践维度出发，对元宇宙的肇始、演进、落地、风险等进行全面解析，结合实际观察与研究总结出创新性观点，并对其做出未来展望。

目前，关于元宇宙的解释莫衷一是，褒贬不一。有人说它是资本市场创造的“新故事”，有人说它是大型网络游戏，还有人说它其实就是互联网“新瓶装旧酒”。

元宇宙不是单一技术就能实现的，而是人类整合多种新技术而产生的互联网应用，继而形成一种新的社会形态。这样看来，很多人可能会认为元宇宙就是通过技术创造的虚拟世界，但其实元宇宙是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双向流动，能够对现实世界进行镜像，为用户提供沉浸式体验，并允许用户进行生产编辑。

另一个对元宇宙比较大的误解，是将元宇宙等同于网络游戏，但网络游戏只是元宇宙初级阶段相对成熟的应用，而非元宇宙产业发展中的主体应用。与网络游戏中用户对游戏内容的被动消费相比，元宇宙鼓励用户自行生产内容；与许多电子网络设置的成瘾机制相比，元宇宙主张开放世界的自由探索；与网络游戏提供的虚拟世界相比，元宇宙是与现实联通的世界；与以往的“虚拟世界”概念相比，元宇宙中的虚拟世界不是与现实平行，可以替代现实的独立王国，而是与现实生活交织，形成无数新型场景的世界。在虚实二界间，人类社会的意义、价值、信息、权力、情感、关系进行流动。人类的社交、工作、教育、医疗、工业，甚至城市治理，都将因元宇宙技术的应用而产生新的价值。

当前互联网产业的主要瓶颈是内卷化的平台形态。自2007年智能手机诞生以来，互联网产业在内容载体、传播方式、交互方式及参与感上长期缺乏突破，导致内卷化的内容增长，即单一媒介形态束缚下同质化内容的内向精致化增殖。而元宇宙汇集了此前陆续涌现的一系列非常重要的计算机技术，可能以全新的平台形态打破互联网产业的桎梏，并在展览、教育、设计、规划、医疗、公共服务、工业制造等诸多领域引发变革，其带来的不仅是平台形态的下一次迭代，也是经济模式、交互方式、思维观念甚至社会组织形式的全方位迭代。

在元宇宙中，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一同构成综合环境。现实世界主要包括主权国家框架下基于法律与社会规范的社交系统、基于商品与货币自由市场的经济系统，以及基于生产劳动生成的文化系统。虚拟世界包括基于规则与算法运作的社交平台、基于区块链的数字货币与经济平台，以及基于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用户原创内容）的内容平台。

在虚实界面上，目前有VR（Virtual Reality，虚拟现实）、AR（Augmented Reality，增强现实）、MR（Mixed Reality，混合现实）、机器人、脑机接口等几种入口方案。其中，VR提供沉浸式体验，通过全面接管人类的视觉、听觉、触觉及动作捕捉来实现元宇宙中的信息输入与输出。AR在保留现实世界的基础上叠加一层虚拟信息。MR通过向视网膜投射光场，可以实现虚拟与现实自由切换。机器人则通过实体的仿真肉身成为联通元宇宙的另一种渠道。脑机接口技术的应用正在成为科技巨头争夺的焦点，目前主要应用于医学领域。

目前元宇宙产业已经出现两大发展路线，即VR元宇宙和区块链元宇宙。主要的元宇宙赛道企业包括Roblox（罗布乐思）、Meta（原Facebook）、Epic Games、微软、腾讯、字节跳动等。其中，Roblox是互联网行业元宇宙概念的发起者，拥有黏性极高的UGC社区，并且以游戏的方式进入教育创新领域；Epic Games拥有业界领先的图像引擎与带有元宇宙元素的游戏《堡垒之夜》（Fortnight）；微软一方面拥有定义MR的终端设备HoloLens，另一方面拥有Xbox游戏平台以及与Roblox相似的类元宇宙产品《我的世界》（Minecraft）；Meta和腾讯都是社交平台巨头，但Meta还拥有业界领先的VR设备Oculus，腾讯则在大量元宇宙相关企业中拥有完善的投资布局。字节跳动的抖音和TikTok拥有全球范围的用户基础、活跃的UGC生态与线上线下打通的商业模式，并且通过收购VR设备公司Pico以及在游戏、人工智能、3D视觉领域的资本布局，正在逐步形成自己的元宇宙生态。

目前在世界范围内，美国是元宇宙理念的开拓者，正处于投资风口，且拥有最前沿的技术、全球市场和健全的产业体系。中国在技术发展程度、产业健全程度上仅次于美国，资本市场相对活跃，且拥有国内广阔市场。韩国、日本缺乏元宇宙赛道上的巨头企业，但各自具有特定优势：韩国政府积极引领企业联盟，且偶像工业对元宇宙行业具有强大驱动力；日本的优势在于ACG[Animation（动画）、Comics（漫画）与Games（游戏）的总称]产业和二次元文化积累深厚，IP（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识产权）资源丰富，有助于向元宇宙转型。

除了面向用户，元宇宙还在面向企业的领域有广泛前景。在产业生产中，基于数字孪生技术建立流水线和厂房的动态模型，并建立共享开发平台，可将线性生产流程转换为各环节的实时协作，对产品设计进行所见即所得的共同修改和动态模拟。基于元宇宙的社交和经济系统，可以营造员工的UGC创作生态，实现人力价值的释放与回馈。

另外，针对企业营销的需求，元宇宙也可以打破实物与虚拟场景的隔阂，使企业实现虚实融合的存在形态。具体而言，可以利用数字孪生搭建拟真的营销场景，利用虚拟数字人进行品牌代言推广以规避与真人合作的风险，利用游戏式交互场景来提升用户活跃度，利用线上线下共振来扩大营销传播面，利用实体机器人进行虚实结合的营销互动，利用元宇宙的UGC系统使用户从被动消费转换为参与生产设计，利用VR、AR、MR开发多样化的元宇宙体验模式，利用虚拟支付体系完成营销闭环，等等。

本书对元宇宙产业生态系统进行了研究分析。在对元宇宙产业生态系统特征与健康情况的分析中，发现目前元宇宙产业生态系统处于亚健康状态。但由于元宇宙产业还处于初期发展阶段，具有新兴产业不成熟、不稳定的特征，未来发展不仅要靠技术创新引领，还需要制度创新（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创新）的共同作用，才能实现产业健康发展。

元宇宙未来发展可能存在几个高峰：第一个高峰来自XR（Extended Reality，扩展现实）技术的突破，为元宇宙具身交互和沉浸式体验建构外围环境；第二个高峰来自机器人，尤其是高仿真机器人的发展应用，让数字人格在虚实之间实现孪生投射；第三个高峰来自元宇宙现象级内容的出现，将推动元宇宙行业迅速普及；第四个高峰来自脑机接口技术的突破和产品化，走向终极的人机交互。

本书还对元宇宙产业发展可能产生的风险问题进行了全面的梳理。从舆论泡沫、资本操纵、算力资源、产业生态、道德伦理、法律规范等层面来预判元宇宙可能产生的潜在问题。

从舆论泡沫层面来看，元宇宙在2021年上半年才正式“出圈”，舆论关注热度与股市波动形成了强关联，非理性的舆论热潮仍有待进一步“去泡沫化”。

从资本操作层面来看，通过创造新概念、炒作新风口，吸引新投资进一步谋取高回报，已成为资本逐利的惯性操作。从市场追捧到监管介入，雏形期的元宇宙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资本和市场都亟须回归理性。

从算力资源层面来看，成熟的元宇宙系统对算力的稳定性、可持续性、边际成本等都有着硬性要求，算力和算法已构成元宇宙产业发展的核心约束。

从产业生态层面来看，元宇宙在一定程度上是游戏及社交内卷化竞争下的概念产出，虽然短期内激活了市场和资本的想象空间，阶段性地实现了资本配置的帕累托改进，但概念上的突破并未从本质上改变产业内卷的现状。

从道德伦理层面来看，元宇宙作为各种社会关系的超现实集合体，当中的道德准则、权力结构、分配逻辑、组织形态等复杂规则需要有明确定义和规范，如何构建元宇宙伦理框架共识，仍需从多个视角进行探索。

从法律规范层面来看，元宇宙具备公共性和社会性，它需要构建完整的货币系统、经济秩序、社会规则、管理制度、文化体系甚至价值体系，现实社会中可能存在的暴力、诈骗、极端主义等问题在元宇宙中也可能存在，需要从法律规范层面强化约束。

此外，本书提出元宇宙产业还需要面对沉迷风险、隐私风险、知识产权风险等方面的挑战。如何构建元宇宙治理规范与伦理规则等也成为元宇宙发展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需要明确的是，在对元宇宙进行研究时，需要区分科技和工程意义上的元宇宙及科幻意义上的元宇宙。本书更多基于技术层面对元宇宙这一议题进行哲学性思考与历史性总结和判断。

人类是沉溺于元宇宙，还是走向星辰大海？本书认为两者并不矛盾。首先，当未来数百年、数千年后的人类沉溺于元宇宙的时候，由于现实宇宙是元宇宙的能量来源，“元人”必然要关注现实宇宙的稳定性；其次，元宇宙均为算力的数字化表达，“我思故我能”，创意极其重要，而创意的来源不仅仅来自虚拟世界，更来自现实世界，当创意的重要性上升到一定程度时，“元人”必然要探索现实宇宙获得创意；最后，沉溺于元宇宙的未来“元人”在摆脱肉身的限制之后，探索现实宇宙会更加便利。例如，将分身载入虚拟人或机器人中，在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能）的协助下，人类能够到达更为广阔多元的空间。

本书由尤可可、王儒西著，清博研究院审订，参与编写的人员还包括毛侨章、李诗、张亚男、陈昕悦、贾凡、蒋启迪、陈瑞清、徐美琼，在此一并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