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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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传(中) 廷议

“文卿请起!文卿请起!”元帝身着日月衮龙服,上前一把拉起了这位为自己传来可以青史留名的捷报的小旗。

受宠若惊的文信雄忙将头往下一压,行礼道:“谢陛下隆恩!”你要知道,整个大燕史上到现在在太和殿被皇帝亲手拉起的武将没几个,上一个还是三年前受命出征的文军文督师。

“传朕手谕,着靖卫军中营斥候左旗文信雄即日起调任京防营千牛卫百夫长,赐官银两千两,燕京宅邸一座!”元帝背过身去,沉声道。

“臣文信雄,领旨谢恩!”文信雄跪下身去,行三拜之礼。

“文卿一路以来奔波劳累,来人,赐餐四方馆,着御膳房行事。”元帝转身对着文信雄笑了笑,又一挥袖,命两名宦官带着文信雄下了太和殿,向西而行。

尔后,太和殿之内,人声鼎沸。各部官员都说得有来有回。

司礼监掌印太监江波斜眼望了望皇帝那有些不悦的眼色,转头大声喊道:“肃静!”

其声以后,太和殿内的大臣们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衮衮诸公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着一个人咳一声而后开始商议今天的正事儿——关于文军以及北境三军的封赏。

三息过后,礼部尚书孔顺轻咳两声后,手持笏板自群臣而出。那一身艳红的官袍与他那花白的头发似乎有点着不着调。

“臣孔顺,有本要奏!”孔顺俯身而言。驰骋官场三十二年的他不会不懂,有些话,皇帝不方便讲的,就只能从他们这些臣子的嘴中议论一番。直到皇帝满意臣子们喋喋不休争论而出的结果之后,点点头,看看是谁在中间迎合自己,是谁又在中间和自己唱反调。党争太LOW了,元帝想要的不是保皇党,也非浙东党抑或是广北党,皇帝这个职业从来只要的是皇权。

“孔卿请奏。”元帝目视着前方的老头,点了点头,沉声道。

“臣请陛下敕封卫国公文军为卫王,令其论功行赏,犒行三军!”孔顺此言一出,朝堂之中唏嘘声便此起彼伏了。

异姓王?别开玩笑了!自太祖建国以来,大燕从来就没有一个在世便封王的异姓王!功高如开国八公之首的徐延,也只是在其死后追谥的中山王。他文军收复秦州二十六城是劳苦功高,但这份功劳难不成还能比得过太祖的左膀右臂的中山王!别搞笑了!

“臣汪仲德,附议!”时任左督察御史的汪大人手持笏板,走出了诸公之列,跟在了孔顺老爷子的身后。

“臣狄仁,附议!”时任大理寺太卿的狄大人手持笏板,跟在了汪仲德的身后。

阶下剩余众人,不乏左右眼色交替。身列第一行的五军都督府三仪同知、齐国公钱良耳听着身后那些文人懦夫们的窃窃私语,心中大有不悦。他冷着脸哼了一声,乃上前用自己虎背熊腰的身躯挡住了其下三人,拂了拂袖,将汉白玉笏板挡在自己身前,俯身行礼而言:“臣反对!本朝从无此先例!异姓封王,其祸也远啊陛下!”

闻言,元帝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心中又是一悦。是啊,这不正是他想要的过程吗,一个在帝王术操控之下的朝局,一个所有党争、新旧势力斗争都得被压在皇权之下的朝局。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封异姓王的,倒底是这位曾经的北军节制使,文军二十八年深交甚厚的世袭开国勋贵的齐国公钱良!转念一想,元帝也便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也对,如今在世的勋贵们,以齐国公、宁国公、荣国公、鲁国公为首的这些浙东勋贵们,大多属于自开国以来便蒙祖荫的“旧勋贵”。如今元帝他要封赏的这批以异姓王文军为首的,大多是卫南人,很多祖上也没得过荫封的,如今凭着战功一步步升上来,怕是真要成了浙东勋贵们视为“眼中钉”一般的“新勋贵”了。而这一次封异姓王只是一个开始。大燕与北齐素有世仇,再加上东北部的完颜部和朵颜部近来多次南下扰袭大燕北境,燕军与他们之间的一些人是终有一战的。问题只是什么时候养肥兵了借着机会打罢了。

那么,新的问题便又来了。面对这么多的北敌,谁来打呢?武都的作训军?还是南境各路的卫所兵?以上两者都是没啥战斗力的战五渣啊!有战斗力的倒是有,但广南党的山狼卫得在广南、广北两路坐镇,压制、处理匪患。浙东、浙南路的临海、明州两卫也必须得在沿海防备时不时来薅羊毛的海盗与倭乱,脱不出身的。京中尚有在岐山大营的一万轮防卫戍兵与负责宫城安危的神威、神武两卫,再不济加上燕定陵的定陵卫,加上各部的后勤部队,总共也就四万出头一点的兵力,他们走了,那谁来守着衮衮诸公与皇帝陛下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部队可用,那就是受他钱良与定安府经略使乐杉一同节制的由晋山卫、密州卫、洛水卫所组成的左军,约莫两万骑兵,三万步兵,一万神机卫的建制左右。抛开乐杉不配合钱良签署军令、部将吃空饷的问题来说,真给他这么一次机会,他估计也要心惊胆战一番。北齐的赤甲军和朵颜卫骑兵的威力,他作为军政方面的高官也是有所耳闻的。皇帝陛下真让自己去打,自己还真没把握能打的下来不说,自家的精锐部队少说要元气大伤一番,一点都不值当。

反观文军麾下的靖卫军、靖北军,再加上最近报中所言在秦地收编的由投诚的赤甲军、秦地抗敌的义军各部所组成的靖绥军。这三军都是对北齐与戎狄各部交战经验丰富、战斗力实打实的几乎满饷的边军。(大燕神宗变法时所颁行的边军规制,以战养战,废止自前朝就有的凭首赏功,代以考评军功制,由军中首将令行其下各部按时考评决定升迁与奖罚,再由皇帝每年钦定的巡检使在每年最后一个月的十三号返京汇呈武英殿,由内阁票拟之后以奏本的形式送至南书房,皇帝批红后交由兵部下发各路兵马的升迁奖罚一并公文。)

每当钱良想及北境那一人之下的文军坐拥十万背嵬铁骑及三个完整编制的神机卫时,他的冷汗不止一次地落在了自己的官袍之上。曾经的他可以望得到文军的行动,如今的他,却也一眼望不到北境了。

“卫国公之功高,恐震主啊!陛下三思!”钱良一行官吏忙得跪下,将那汉白玉笏板压在了自己的乌纱帽前。

见此行状,饶是元帝也对钱良的行为感到一丝疑惑了起来。在燕朝的朝礼制度中,将笏板压在官帽前可是不成文的死谏动作啊!他齐国公虽然怕新勋贵,但也不至于死谏啊!在下令再三让卫国公免礼后,元帝瞅见了一旁一直默默不言的当朝内阁首辅、鸿鹄阁大学士许帅。

“许卿,你可有何看法啊?”元帝问道。他知道,许帅既不是浙东党,也不是广南党,更加不是所谓的“新勋贵”其中一人,自殿试至今,他由自己一手提拔,可谓是实打实的“保皇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