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听到少年的提议，妇女先是一愣，随后犹豫起来。
她以前都是和女儿待在一起，几乎一刻都不会分开，更别说去往陌生人的家里。
对于这个冷淡的社会，妇女更多的是畏惧和忌惮，长久以来的经历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不求回报的好人，也没有懂得适可而止的坏人，那些出言收留她们的人大都抱着不轨的想法。
想到这里，妇女不由得感到愤慨，她们已经躲到了社会的角落，可不幸还是会追着她们到来，用伪善的表演进一步伤害她们。
察觉到妇女的情绪不对劲，少年连忙澄清：“我不是坏人。”
这是所有坏人都会说的一句话，急于否认自己本性的人往往都不怀好意。
妇女内心发笑，一个吃了自己女儿的人居然敢说出不是坏人这种话。
但转念一想，她的所作所为其实和少年无异，甚至更加恶劣。
“好。”
妇女最终答应了少年，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她确实没有除此之外的去处，抱着被少年吃掉的打算，说不定也能有机会为女儿报仇。
妇女跟在少年身后，穿过狭长的巷道，踏上繁华吵闹的街道。
在角落里生存太久，妇女早就忘记了都市的味道，香水和面包店的香味总是充斥着商业街，给人营造出高消费的幻象，让底层的人们望而却步。
阳光清澈的洒在路边，视线还算清晰，有风不时从路边吹过，扰的妇女的长发乱飘。
准确来说，二十多岁的妇女尚还年轻，正是挎着包在这种地方闲逛消费的年纪，但由于巧儿的存在，她首先考虑的往往是怎么活下去。
尽管如此，妇女也并不怨恨自己的女儿，甚至当她看到装修精美的店面时，哪怕她不知道那是售卖什么的地方，她第一反应仍是想象着巧儿看到的话会有多么高兴。
她几乎没有带女儿去过商场和游乐园这种地方，人迹罕至的阴暗处才是她们长久徘徊的区域。
眼前的缤纷世界她或许见过，在还称得上是少女的年纪，用着父母给予的钱，无忧无虑，觉得幸福快乐就是一辈子。
等到再见繁华，妇女心中却生出了一些惧怕，高大的楼房仿佛会将她压扁，橱窗里的精美制品每一个都那么锋利，路中间车辆更是超速行驶，一旦撞上就会血肉模糊。
于是妇女收回了视线，只看向自己的前方，望着少年行走的背影。
少年的肩膀不算宽，身材也不算高大，但是他走在街上是那么安然自若，仿佛对这里像家一样熟悉。
更令妇女惊讶的是，少年无论看到多么奇妙的东西都不会发出感叹，甚至不会扭头多看一眼，他的目光好像永远都锁定在前方要走的路上。
“妈妈，我想吃这个。”
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妇女应激看去，发现是一对母女在牵着手逛街，小女孩指着路边的甜食向母亲索要。
妇女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在她印象里巧儿一直是很乖巧的沉默着，从不会向她索取什么东西，偶尔路过街区也只是低着头走路，不去看周围的店铺和商品，最常和她说的话也只是“妈妈我饿”，却不挑剔妇女能给她找来什么食物。
想起和巧儿有关的事情，过往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清楚记得女儿从圆脸红唇变得枯瘦如柴，记得每一次和女儿的谈话，但女儿的声音却渐渐有些模糊了。
妇女的眼里汇集了泪水，她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勉强抹去一些，继续没事发生般向前走着。
绕过巨大的商业街，两人沿着未开发的老路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少年推开生锈的铁门，带妇女爬上楼梯，往三楼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到了。”
走过几个门牌，少年在306和307之间停下，面前是一扇没有号数的木门，被两侧的房间夹在中间，相互距离不过两三步。
在一排智能门锁中，少年掏出钥匙打开了眼前的房门，厨房厕所床铺同时映入眼帘，狭小的房间只有一扇小窗透光，看起来有些阴暗。
妇女和少年先后进屋，吱呀的木门摇晃着被关上。
“随便坐。”
少年站在厨台前，端起水壶给妇女倒水。
话虽如此，整个房间里能坐的地方也只有床沿，屋内连个桌子和椅子都没有。
将这里和自己小时候家里的房子相比，实在是很难称之为一个“家”。
“这就是你家？”
妇女不禁发问。
“对。”
少年将水杯递给妇女，“这里以前是个消防预留通道，后来填上墙就成了一个出租屋，每个月只要两千八，虽然有点挤，但真的很难找到比它更便宜的房子了。”
妇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她真的脱离社会太久，还是时代发展太快，现在像这样的地方竟然租金这么贵。
妇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和她露宿街头相比这里确实要好不少，但也未免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不觉得贵了点吗？”妇女问。
少年笑笑：“还好吧，对我来说可能有点贵了，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就不值一提，毕竟我每个月也就只能赚那么一点钱。”
“你每个月……能赚多少？”妇女知道这样问不太礼貌，但挨不住内心的好奇。
“三千左右吧。”少年一笔带过，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个数据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妇女惊讶：“那你每个月就只剩下两百块能用来吃饭？”
“已经挺多的了。”少年说：“自己做饭花不了多少钱，不买肉就行，通常还是吃得饱饭的。”
妇女沉默了，他对于少年的恨意也沉默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也过着那么不如意的生活。
少年绕过床边，打开衣柜翻找起来，“稍等一下，我找找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妇女赶紧拒绝：“不用，我穿这身就行了。”
少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闻一下，那些衣服都发臭了。”
妇女抬起手嗅了嗅，差点哕出来，各种蔬菜食物腐烂的臭味夹杂着动物排泄物的味道，直击妇女肠胃深处，似乎连体内的恶魔都挛缩了一阵。
妇女还想闻闻围巾有没有臭味，却被少年出声制止。
“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做，我捡起那条围巾的时候还有虫在上面爬。”
“啊！”
妇女尖叫一声，扯下围巾扔到地上，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少年的描述让她感觉身上好像有虫在爬来爬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先去洗个澡吧。”少年说，“干净的衣服我待会拿给你。”
话说完，房间里迟迟没有动静，少年回头发现妇女正狐疑地盯着自己，表情写满了怀疑。
少年叹了口气，将找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接着走到妇女面前将钥匙递给她。
“我去外面等你，洗好叫我。”
说完，少年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