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9章 出城
清晨早些时候,扶珠山王府内,秦幼潇从湘迟宫一大早起身,来到正殿书房。
几名执笔掌印的文雀婢女等候许久,书案上摞堆了如雪花片般的书呈,全是东文院呈上来的,其中多是徐州官员递来,有关北序学宫的请奏。
另外,还有不少北魏宗师南下,听说是与皇宫里头那位,一句“文武英杰,尽出江南”的点评有关。
这些事虽然没有波及百姓,但江湖人聚众的声势不小,官府自然要有所作为。
南陵政务一向自理,无需过问朝廷,而王爷不在,这些事少不了王妃拿主意。
好在多数都被幕僚府批改过,秦幼潇只需一一梳理就好。
劳累一个清晨,总算忙完,王妃离开桌案,来到侧屋的软榻倚躺,端庄的仪态卸下几分。
困顿下,衣裙被压得褶皱,玲珑丰腴的身段儿尽显,绾起的云鬓垂落也不去打理,只是轻声唤来丫鬟捶捏肩头,神色眉目间满是疲惫。
缓了片刻,王妃慵懒出声询问:
“好几日没见到徐令秋,不来问安也就罢了,怎么问脉都不来?”
秋夷小声禀报:“徐公子前几日就已经出城了......”
“出城了?”王妃一愣,倒是知道徐令秋出府,却没想到还出了陵京城。这段时间早将小侄儿,当成了医她的药,虽然前几日的夜探寝房,有些失了规矩分寸,但也不算多大个事儿,有怨念,几天也就消差不多了。
哪里能不挂念:“去了何处?”
“像是城外的鱼禅寺。”
“寺院?知道本妃生气,去烧香拜佛不成?”王妃淡淡哼了一声,有些埋怨。
不过近来事情太多,淮东和陵京都需留心注意,问了两句便也作罢。
可这时秋夷又补充:“奴婢今早出府的时候,见大长公主殿下今早出府,像是也往城外去了......”
一听这话,刚准备捻块儿酥糕垫肚子的王妃,手中动作一停:
“她出城又去哪儿?”
“奴婢不知。只是听说,大公主府昨夜失了火......”
王妃微微坐直身子,正色几分:“大长公主可有损伤?”
“没呢,是烧在外府的绣衣官署,火势烧得不大,应该没伤到人。”
王妃细细思忖了下,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未太上心。
李大公主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先前送来那幅执剑画像,第二日就来讨要,被她搪塞过去,再往后竟是不过问了。
夜里府上着火,次日出城......
秦幼潇想了下,让桂妇人去查查公主府的事,再让秋夷也备马车出城。
马车刚出城,驶上官道时,大公主的行踪便水落石出,桂妇人带人禀报:
“城外的一处驿馆,有几名朝廷的文官南下,大长公主见了人,便又重新回了城......”
得知李公主无事,王妃放了心,也没多过问。既然已经出了城,便索性朝鱼禅寺驶去。
花数个时辰辗转登山,王妃来到侧峰崖下,一来就瞧见了湖水边,“谈笑风生”的男女两人,眉目上扬,两手环压胸襟,脸色冷得难看。
不让自己不多想,却还是忍不住猜想这女子的来历......
徐令秋身边有哪些女子,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甚至连平凉街的小院都知道。男儿总要有些小港湾,她也不会仗着姨的身份去多问。
一两间不过问,三四间可不行。
只不过怨气颇深的王妃还未走近,就有位神色难掩激动的老人,快步迎上前。
若不是老人停步后躬身一揖,身边的护卫都以为是老刺客。
这年迈老儒一揖到底的大礼,让心神不宁的王妃吃了一惊,回神后,也没心思计较自家侄儿勾搭女子的事,连忙道:
“老先生何必行此大礼,快起身。”
蔡行知俯身推脱半晌,才被王妃搀扶起,养气极好的老人竟是有些受宠若惊:“这如何能算大礼,换作当年,老朽要领着家眷跪地叩首才行。”
这些年,秦幼潇见过不少拥戴姜氏的老臣,倒也习空见惯,只是淡淡笑着:
“老先生言重了。”
蔡行知连声念叨怎会,平复心境后,陪着王妃等人踱步,关心热切询问起扶珠山王府,以及王爷的近况。
秦幼潇随口作答,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不远处的徐令秋,见那小子又跟旁的女子聊上了,心里头又开始偷偷不悦。
难怪好几日不回王府,原来是在外头又有避风湾了......
却不知蔡文楠只是在小心打听二人的关系,并且越听越沉默。
孙宝禾不懂自家好姐妹的心思,不时讲一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扎心话。
比如学宫徐仙会的官家少妻美妇;比如不久前的北魏大长公主。
“公主?”
“是啊,先前先生与大长公主出了趟城,一去去了好几宿......”
“......”
孙宝禾环顾四周,凑近小姐妹面前,偷偷问了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你觉得,徐先生与咱们的王妃,般配么?”
蔡文楠心神大震,吓了一跳。
这话,与编排当朝皇后与天子之外的男儿般不般配,有何分别?
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自家小姐妹的胆子都这么大了......
不过女儿家的私房话,胡乱八卦也没什么,蔡文楠以为孙宝禾是在开玩笑,只能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嗯......”
“我也觉得,可是徐先生不太同意诶......”
“......”
蔡文楠干巴巴笑了两声:“那倒是挺可惜的......”
...
两位女子“热络叙旧”,王妃那边,像是也在与蔡公聊着淮东官场事宜。蔡行知虽然是南陵姜氏的拥戴老臣,却依旧接手了朝廷交代的北序学宫一事,甚至还是牵头大儒之一,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徐令秋待着无事,便和宫七先行离开。沿小径行走时,刚想说些刀法心得,宫姐姐却从胸口摸出封信件,打断了他:
“师叔寄信回来了。”
寄信?
仔细一回想,上官银瓶已经走了快一旬多,的确该返程,却一直没收到消息。
徐令秋接过温热信件,拆开看了几眼——字迹有些丑,肯定是奶瓶亲手写的。
里头关于巴塘郡的事提的不多,大概是怕泄露,只是叮嘱他不许对公主的小衣乱来,以及照顾下绣衣小娘的事。
前头都是些零碎事,看到后面几行,徐令秋才愣了下。
上官银瓶右肩的旧伤发作......
宫七早就看过信件:“这趟出门,师叔好像是找到了能够压制'冬蝶毒'的药方,所以才去的。”
“冬蝶毒?”
徐令秋回想起上官银瓶右肩的蝴蝶,猜想到应该是在皇宫内留下的旧伤,只是不知为何牵动发作了。
“怎么跟不说一声?自己不声不吭就去找药,眼下还弄得受了伤......”
“说一声?”宫七清眸困惑。
徐令秋的意思,是为何不找他帮忙,可是转念想了下,就明白宫七上官银瓶这样江湖女子的心思——没有倚靠他人的想法。
江湖儿女出来混,基本上事事都需亲力亲为,就像宫女侠,这么大的大高手,一样自己搓洗小衣。
徐令秋直到去王府才过上奢靡日子,秋夷、绀香两位王妃的贴身丫鬟伺候,先帮王妃洗抱腹裈袴,再帮他洗贴身小裤头......
以前可没这种待遇。
上官银瓶不找他们相助,与关系的远近亲疏没太多关系,只是下意识的想法,徐令秋大致能感同身受。
奶瓶跟他见外,他自小热心肠惯了,自然不会见之不顾,打算托王妃派人去查查。
之后跟着宫七一路聊着听潮心法,慢吞吞走回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