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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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陆子规三人蹲在灌木丛后。透过灌木丛缝隙看着韩小马三个人弯腰将四个板栗蒲捡了三个,就剩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在马蜂窝下面。如果这个被捡了,马蜂窝还没有动,那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陆子存眼神不善地看着陆子规,心中已经存了怒意,要是陆子规的计策不成功,他非要陆子规赔他板栗蒲不可。

陆子规心里也有点小紧张。小手下意识地向地上抓去,抓起一块半干的动物粪便,看了一眼,忍不住恶心,赶紧将手中粪便扔掉,呸了一声。

“谁?”猫腰捡最后一个板栗蒲的韩小海听到响声,一下子站起身,嘴中恶狠狠地问道。哪知道这一抬身,脑袋刚好顶上马蜂窝。

平常人用“捅了马蜂窝”来形容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者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可想而知马蜂窝被撞的后果。呼的一声,马蜂窝中的马蜂蜂拥而出,黑压压一片,瞬间向韩小马、韩小海、韩小山三人扑去。“哎哟,我的妈呀!”顿时,鬼哭狼嚎声一片。

“该,活该。”陆子存手中抓起一块碎石站起身,要冲过去。被陆子长拽住:“你要干吗?”

“他们刚才砸我,我现在要砸死他们。”趁人病要人命,陆子存觉得现在是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们设置的陷阱。”陆子长冷静地说道,“趁他们没发现我们,我们赶紧走。”说完,拉住陆子规和陆子存,就要从灌木丛后溜走。

“行。”陆子存忍住心中恶气。这会儿,不禁对陆子规另眼相看。要说狠,这小子才是真的狠,用马蜂对付韩小马那三个恶霸,报了仇还不露痕迹。

此时,陆子规却停下脚步,说道:“我要救他们,不然他们会被马蜂咬死。”马蜂不会咬人,会蜇人。但是山村人词语单薄,用词习惯,被马蜂蜇了,都说是被马蜂咬了。和蚊子叮人不说叮人说蚊子咬人一样的道理。

“你这是找死啊。你小屁孩儿别没救下他们,自己被马蜂咬死。还有,你现在冲出去,到时候他们肯定咬定是我们害他们的。韩大川那狗杂种仗着是生产队长,平时就领着韩家欺负我们陆家。要是被他们知道是我们让马蜂咬他们的,还不整死我们陆家。”陆子长急促地说道。

陆子规小脸凝重,咬紧嘴唇说道:“你和子存赶紧走,只要出去不说,我就没事。”

“哼。就你逞能,我们走,不管你。马蜂咬死了,别哭。别赖我们。”陆子存懊恼地说道。

陆子长看到陆子规脸色坚毅,也没有法子,只能先和陆子存偷偷溜走。

陆子规将竹篓套在头上,从泡桐树上折起几个硕大的树叶冲了过去:“趴在地上,用双手捂头。”

韩小马三个人躺在地上,脸颊肿起,眼睛就剩一道缝,惨不忍睹。“陆子规,是不是你干的,让马蜂咬我们?”比陆子规大几岁的韩小海哭丧着脸,问道。

“滚你妈的蛋,老子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不识好人心,老子走,才不管你们死活。”陆子规恶狠狠地用脚踢了一下韩小海,顺手用泡桐叶扇走了几只马蜂。

“你赶紧救我啊。”最小的韩小山又被马蜂蜇了一下,痛得死去活来。他和陆子规年龄差不多,见到陆子规如天降神兵一样过来救他们三个,赶紧大声呼救。

好在这一窝马蜂不是山里最厉害的九段蜂,九段蜂躯体有一寸多长,浑身黝黑,毒性很强。一头牛被蜇上几口都会死去,别说人了。这一窝马蜂是土蜂,蜇了人会很痛,虽然不至于丧命,但要是被蜇得多了,也会有性命危险。

陆子规手中的泡桐树叶有黏性,在他不停挥舞下,树叶上面粘了不少马蜂,加上四人踩死的,马蜂渐渐少了。韩小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眯着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着陆子规,审慎地问陆子规:“陆子规,真的不是你干的?”

陆子规镇定地看着韩小马:“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干的,是陆子长、陆子存干的?”韩小马追问。

“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陆子长、陆子存。我刚过来就看到你们被马蜂咬了,我没看到我大哥、二哥。难道我救你们有毛病?”陆子规毫不示弱。

“大哥。”韩小山拉了拉韩小马衣袖,脸肿得像包子一样,疼痛难忍。

“我会查出来的。”韩小马一甩袖子,恶狠狠地看着陆子规,然后转身要走。

“站住。”陆子规叉着腰,在三人面前,毫不示弱。

“你要干吗?”看到陆子规这样,韩小海、韩小山吓得倒退一步。

“我救了你们,你们不说谢谢就走。”陆子规手指韩小马说道。

“谢你?在龙口生产队,我们姓韩的要谢你们姓陆的?”韩小马讥讽道。

“不谢也行。我就在村子里说你们三个人被马蜂咬了,哭爹喊娘,还是我救你们的。让大家都知道你们的样。还有你们偷别的生产队的花生种子的事我也知道。”陆子规想了半天,又想起他们一件损事。就是每年邻队种下花生种的时候,韩小马他们三个人就偷偷从地里挖出来吃。“还有……”

“你和他说的?”韩小马揪住韩小山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这种事自己兄弟三人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只有韩小山小,嘴里没把门的。

“我,我……”韩小山本来就被马蜂蜇得疼痛难忍,被大哥一凶,吓得哇哇大哭。

“你想怎么样?”韩小马无奈,问陆子规,心里却越发狐疑。今天是被陆子规算计了,这小子虽然和韩小山一样大,这么大的屁孩子平时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今天这事,自己被整得哑巴吃黄连。

“和我说谢谢就不用了,我是来捡板栗的,为了救你们耽误了时间,你们将身上的板栗都给我,否则……”陆子规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漫天要价。

“你休想。”韩小马毫不退让。

“那你们偷生产队芋头母的事我也说出来。”芋头母和花生种的事情一样,每年队里都会留下一些山芋当作第二年的种子。韩小马也是坏事干透,将队里的芋头种偷出来烤着吃,甚至将下地的芋头种也就是芋头母挖出来吃。

“你……”韩小马怒气冲冲看向韩小山。

韩小山哭丧着脸看向陆子规,嚷道:“陆子规,你不是答应我告诉你这些事,你和谁也不说吗?你不讲义气。”

“我没和别人说啊。”陆子规摊摊手。

韩小马那个恨啊,自己父亲虽然是生产队长,但还不能一手遮天。自己干的这些坏事在队里传开,引起公愤,肯定不好。何况这段时间队里气氛诡异,说要变天。爷爷和父亲警告自己三个做事要小心,别被人抓住把柄。

韩小马将三人背篓里的板栗倒在地上,恶狠狠地对陆子规说道:“小子,你别得意太早。要是让我知道今儿这事是你干的,我绝不饶你。还有,小山和你说的事,你不准跟人说。”

“那看你们表现哈。”陆子规哈哈笑着,看着韩小马三人狼狈而去,将地上板栗和板栗蒲夹到自己背篓里,竟然装了满满一背篓。

陆子规艰难地将装满板栗的背篓背到肩上,哼着小曲沿着山冈往家走。刚到转角的时候,窜出的两个身影,吓得他差点将身上的背篓掉了下来。“怎么是你们,你们还不躲起来,要是被韩小马他们三个人看到,又会惹来麻烦!”原来是陆子长和陆子存兄弟两个。

“我看到他们去下拐了,肯定是回家躺着了。那三个脸肿得像馒头一样,比马蜂窝还大。你小子够狠的啊。”陆子存畅快地说道。

“快点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啊。”陆子规左右看看,幸好没人。

哼,陆子存冷哼了一声然后闭了嘴。当看到陆子规背篓里的板栗,顿时满眼放光:“你这板栗哪里来的,难道我那些板栗蒲,被你捡来啦?”

“你什么意思?”看着陆子存满眼的绿光,陆子规用小身板挡住背篓。

“子规,你别这么小气。我和你二哥忙了半天,背篓里面空空的,把你这板栗给我们分一些,不然你二大和二妈会怪我们的。”陆子长帮腔。

“不给。你们做哥的就欺负我行?刚才被韩小马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你们怎么不和他们抢板栗?”陆子规心里的委屈变成泪水,刚才在韩小马他们面前强装的镇定一下子崩溃,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