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位母亲
巳时。
寒风卷鹅绒，难掩人心热。
楚寇走出茶铺，来到被积雪覆盖的泥巴路上。
茶铺店家落后半步，脸上带着浓浓谄媚，一边指路一边寻思起那所谓的仙缘，在他身后又跟着之前喝茶的食客们，这些人的心态亦是差不多的光景。
不管贫穷富裕，谁没有成仙的梦呢...
离茶铺最近的一间草屋小院中，夫妇二人正在杀猪准备过年，猪是山上打来的野猪，虽没成年，劲也算不得小，汉子手上的刀对了半天都没插入猪脖子，气得他大骂按猪腿的娘子：
“臭婆娘，在床上力气就大，现在按猪都按不住！”
“老娘劲大还不是你不行！”
这妇人骂人也不是吃素的，声音大得很，她本来还想再补几句伤人言语，却瞥到屋外走过的楚寇一行人，“当家的，你看外边。”
汉子看都不看，破口大骂：“看个锤子，猪都快挣脱了！”
妇人有些好奇，对着外边喊道：“老张头，你们这么一大波人，是要去哪啊？”
被叫到名字的食客犹豫一下，才急急忙忙脱离队伍，跑到篱笆院口，压低了声音说道：“咱村来仙人了！就前面那个带头的！”
“仙人？不像啊。”
“儿豁！”
食客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撂下一句毒誓就重返队伍。
“噜噜！”野猪嚎叫，四肢晃动挣脱开来。
妇人急忙回头，本还想关心下自己相公有没事，却发现那糙汉子直接飞跃篱笆而出，只留野猪失去束缚在院里狂奔。
“？？？”妇人大叫，“猪跑了！”
“还管锤子猪！”
汉子叫喊着加入街上队伍，那脚尖垫得老高，想要切切实实看清仙人模样。
之后路过其他房屋也是差不多的光景，连睡眼惺忪一副命不久矣的老太婆，都“噌”的一下站起，拄着拐杖跟随。
于是乎，当楚寇来到那赖家院子时，身后已是乌泱泱一大片人。
“咚咚咚。”
楚寇轻轻敲响扉门。
“谁啊？来啦！”草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扉门被人打开，一个浑身药味满头大汗的女子出现，然后她就被自家门口的阵仗吓懵了：“咋了...”
楚寇说道：“我欲入山寻妖，听闻你家孩子见过恶蛟？”
茶铺店家灵性得很，笑着介绍：“阿妹你家有喜事哟，这位公子乃是位得道仙师，法力高得吓人嘞！”
“您是仙师！”赖氏疲惫的眼眸顿时亮堂起来。
楚寇解释：“没他说得那么夸张。”
赖氏女子却突然眼含热泪，接着“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低头呜咽：“救救我家娃娃！求求了！”
店家赶忙提醒：“你先闪开，让仙师进屋啊。”
“噢！对对对！”赖氏起身，“仙师您请，我家娃娃吵了一天，刚睡下。”
楚寇点点头后，走入草屋之中。
“你快给仙师说明下具体情况。”
店家紧随其后对着赖氏嘱托，迈过屋檐后还不忘回头“贴心”喊道，“仙师事大，屋子太小，各位乡亲就外边等着哈。”
“完了！被这狗东西抢占先机了！”
镇民们挤在外边骂骂咧咧，但也没一个人敢擅闯进去。
屋子里的确不大，还堆着许多山上采的野药，赖氏在身后说道：
“我家孩子今年十三岁，他与同乡人经常去前山玩耍，却没想前天晚上孩子跑到山里后，回来就中了邪，除去睡觉安静点外，其他时间都在说见到了妖怪，去看了郎中也不见好，孩子他爹就采了许多药草在家。”
“对对，这个小人也知道，赖老弟还来询问过我放血驱邪的流程。”
店家疯狂找存在感，紧跟着补充。
经过他与赖氏你一言我一语，楚寇也算明白了事情的全过程。
说实话，他对自己能耐很清楚，杀人还行，至于救人...他没有一点把握。
“叽呀——”
伴随着赖氏推开木门的声音，一个昏暗的卧室出现在眼前。
卧室里没什么家具，一张老得掉漆的木床上，正有个孩子躺在床上，哪怕睡着了他都还保持着五指紧握的状态。
“要叫醒吗？”赖氏询问。
楚寇来到床前，手上灌入武夫真气，接着按在孩子丹田处。
帮别人治疗他做不到，但若只是查看气血里有无污秽之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是因为真气的温热，孩子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赖氏大喜：“仙师手段通天，好起来了...好起来了...”
只是，孩子在这时清醒过来，见到屋里这么多人，他先是一愣，旋即一个翻转缩到墙角大喊大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店家知道楚寇在乎什么，急切问道：“小娃娃，你在哪看到的妖怪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孩子身体都在颤抖，“妖怪！大妖怪！”
赖氏心疼得很：“娘亲在这，别怕，别怕，没人吃你。”
可任凭她如何安慰，孩子就只知道重复“妖怪”“吃人”二字，声音歇斯底里。
“的确像中了邪诶...”店家不着痕迹退后一步。
但楚寇却是摇头：“不像。”
孩子体内没有真气排斥的妖气或是污秽气息，只是脉搏有些急促而已。
这反而很像是受到过度惊吓，缓不过来导致的问题。
当然这是个仙武世界，不能按上辈子的观念去揣摩，于是楚寇准备试验一番。
对方既然害怕妖怪，那就解决他心头的害怕。
“我是仙人，为杀那头吃人妖怪而来。”
说着话，披云拳意涌现，楚寇周身披云带霞。
赖氏又心疼又焦急：“娃娃你看啊！是仙人！不是江湖骗子！这是真正的仙人啊！”
这一次，孩子有了回应，喊叫声戛然而止，小小脑袋转了过来。
楚寇尽量温和：“妖怪不敢来镇里。”
孩子愣是许久，突然问道：“真...的吗？”
楚寇即答：“真的。”
孩子不再哭闹，就是说话还有些结巴：“请仙人...哥哥...杀...妖...”
“嗯，杀妖。”楚寇点头，“那你告诉哥哥，在哪里看到的妖怪，它长什么模样呢？”
孩子的好转让赖氏热泪盈眶，她想哭又怕吵到仙师，只得捂住嘴巴小跑出了卧室。
她跑到供奉着祖先牌位的正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一炷香后，
楚寇从卧室走出，店家自是紧随，他脚边还跟着个瘦弱孩子。
楚寇对着迎上来的女人小声说道：“我大概知道那妖怪位置了，但不确定能不能杀掉，如果侥幸杀了，就带一部分妖怪尸身回来，以解孩子心病。”
“仙师，我有些没懂。”
“不用操心，多陪陪孩子吧。”
楚寇说完脚下一点，身形晃动间化作云烟急速离去。
“哎，我的仙缘啊！希望仙师下次回来要记得小人啊！”
店家使劲揉着脸庞，将复杂情绪收入心底后，这才对着赖氏说道：
“仙师说了，孩子虽然不大喊大叫了，但心底还是惧怕妖怪，之后如果说话结巴、性格内向都是正常的，你和孩子他爹多陪着。”
“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赖氏还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不知仙师尊名？我要给他立长生牌。”
“对哈！我呔！忘记问仙师名字了！”店家一拍脑袋。
赖氏提起裙摆，脚步匆匆跑出屋子。
来到街道后，门口是一个个望着街道尽头的乡亲，哪还有半点仙师踪迹。
“咣当——”
几个碎银自赖氏手心掉落。
这些是家里的所有积蓄，本来是准备用来感谢仙师的。
她没去捡地上的银子，只是双膝下跪，对着仙师离去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