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章 后辈三人,各方云动
余知恩默然几息,嘴角微抿,一脸凝重,到了此时,余知恩已将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设身处地,若是以静制动,枯坐七日,等待结果,然而族长大概率必然是失败的,到时风雨来得只会更加猛烈。
余知恩微微蹙眉,心间升起许多苦涩,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脑中明悟,唯尽力而为,要么血洒山林、暴尸荒野,要么荣耀加冕,自是皆大欢喜。
“知恩授命…”余知恩抱拳,双眉竖立,目光如炬,沉声道:
“容秉十三爷,知恩并无把握能将族长储物袋安全送回家中,然则,他人若得储物袋,必然是从我尸首拽下…”
有道是,少年侠气,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一诺千金重…
恩重如山,生死忘乎矣…
余知恩的言语,掷地有声,宛若在余道远心头插进一把利刃,使得他憔悴的面容,一下褪去血色,瞬间惨白起来。
“难为你了,孩子…”余道远上前一步,轻轻将余知恩拥在怀中,深深叹气,约莫几息,余道远温声道:
“你且先将丹药符箓收起来,先行准备一番,待我传音与你,自可酌情便宜行事…”
“诺…!”余知恩弯腰深深一拜,低沉道:
“知恩告退,十三爷保重…”
“好孩子…”余道远眼中泛起水雾,轻轻挥手,示意余恩中退去,就在余知恩转身之际,他忽然再道:
“孩子,千万小心行事,为师等着你…”
余知恩身子一震,顷刻间,心头划过一股暖流,他收敛神色,一脸庄重,双膝沉沉跪地,温声道:
“师尊厚爱,知恩难以言表,唯叩首略表敬意…”
话语未落,他额头重重着地,深深对着余道远磕了三个响头,余知恩站直身子,挺得笔直,神情凛然,眼中升起一抹炙热,朗声道:
“借助师尊许多符箓,徒儿此行,定不堕师尊威名…”
余道远背过身子,轻轻挥动衣袖,语气里带着些许落寞,低沉道:
“去吧…”
余知恩退下大堂,快数点明所有符箓,飞行类符占了大半,整整三十来张,剩余二十来张,的几乎全是一阶上品攻击类符箓。
十张火烈符、五张冰箭符、三张藤囚符,以及两张遁地符。
他眉眼弯转,一脸深思,不断地在脑子里面规划着返家的路径,约莫几息,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凝神一息,眼中升起一抹决然,口中喃喃念道:
“有怪莫怪,族长,对不住了,为贴身藏好您的随身储物袋,只好出此下策,虽说有些粗鄙,然却属无奈之举…”
话语方绝,余知恩在屋内找了一根细绳,随即,他一下脱下裤子,将储物袋绑在裆下,贴在大腿里处,细细缠绕好,做完这一切,余知恩起身跳动了几下,察觉稳妥这才放下心神。
这时,往日与余知恩搭伙的同伴,刚好对着余知恩迎面走来,面带狐疑,轻声问道:
“小维,你在捣鼓些什么呢…?”
余知恩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顺子,今夜又不是你轮值,不在屋内修炼,你瞎溜达什么呢?”
这李顺并非生长在余家之人,乃是半路招聘的,坊市散修之子。
……
话分两表,说回余道远这边。
余道远望着姗姗来迟的三位后辈,衣冠不整,一下将这三人与余知恩对比起来,心中不由暗暗失望着,待着这三人走近了,他鼻尖传来浓浓的酒气,以及淡淡的水粉气息,眼中不禁升起一抹怒意,呵责道:
“尔等年纪轻轻,竟如放浪形骸,沉溺声色犬马,若再这般不思进取,来日宗庙倒塌,尔等身后无依,又该以何为生存之本…?”
“十三叔,何必这般恼怒…?”三人中,一人笑呵呵说道:
“家族若无人丁,又该如何延续,又该如何兴旺?临近年关,我等三人约了几位身家清白的妙龄女修,今夜大家在天香楼小聚一番,走动走动感情,若是能够讨得人家姑娘芳心,说不定明年此时,就能为家中增添几位身怀灵根的‘述’字辈子嗣矣…”
闻言,余道远气得不由的浑身打着哆嗦,七窍生烟,眼中怒火一下翻腾开来,蹙眉问道:
“汝二人也是这番心思…?”
这二人,神色各异,一人嘿嘿一笑,轻声道:
“族弟之言甚合吾心,况且我等皆已年过三十,若不是身怀灵根,只怕孩子都十来岁了…”
“十三叔…”这人上前半步,眼中升起一抹惆怅,低沉道:
“世人皆想寻求长生,然而在我看来,天下九成九的修士,不过是被这长生愿景束缚住的奴隶罢了…”
这人再道:
“我等三人,多年在琅琊阁任职,见到了太多壮志难酬,年老空悲,见到了太多意气风发,最终折戟沉沙,什么样的资质,做什么样的事,我等三人灵根不佳,早已绝了长生之心,只求有生之年,能够为家族算好琅琊阁每一笔流水,每一块灵石去向,做好掌柜之职…”
这人的这番话语,一时余道远堵得语塞,使得他酝酿着的诸如什么:
“大逆不道”、“不肖子孙”、“此言荒缪”、“朽木不可雕”…等等这些话语,如鲠在喉一般,堵在喉咙里,生生吞咽下去。
他的心头交杂着各种情绪,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眼角微微跳动两下,心中暗沉:
“唉,他们何错之有?若一味苛责求全,偏要子孙后代,人人如龙,岂不是逆反天道也…”
余道远凝神几息,心头升起一股悲戚之感,顿感身子乏力,深深叹气,哑然失笑,幽幽念道:
“好一个自知之明…”
就在余道远愣神间,他的耳边传来一声疑问:
“不知十三叔有何要事吩咐…?”
余道远顿了顿,稳住心绪,眉目紧锁,沉声道:
“先用法力将酒劲散去…”
三人照做,运转法力,散去体内残留的酒精,余道远余光一瞥,轻挥衣袖,带出阵阵清风,将这满屋的酒味驱散,而后他自腰间储物袋内,取出十来张飞行符箓,温声道:
“尔等三人,各取四张符箓,随后当即出城,东南西北四门,除去城南之外,各选一门出城,出城之后不可逗留,各自朝着家族方向飞去,待到符箓消耗过半或是飞出百里,再寻偏僻路径,返回坊市…”
余道远一脸凝重,再细细叮嘱道:
“若是路途遇人拦截,不可停下步伐,当机立断,转身就跑,万事保命为上…”
这三人不明所以,听得心中悚然,不由轻声喃喃问道:
“十三叔,可是坊间将有大事发生…?”
余道远望着三人询问的目光,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对他们言明,脑中一下惊觉起来,事以密成,即便对他们言明真相,不过是平添几份哀愁罢了。
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子,沉沉说道:
“时机未到,该你们知晓之时,自会与你们言明,依令行事便可…”
三人各自对望一眼,神色凛然,连连点头,尽皆躬身拱手道:
“遵命…!”
三人刚刚走出店门,余道远当下取出闭店歇息的牌子,高高挂在屋檐上,他探出神识,四下探去,心神一震,暗暗念道:
“果不其然,阁外四方皆有蹲守的修士…”
这三人也是神色一紧,对望一眼,低声说道:
“我等回来,这才不过盏茶不过功夫,四方就多了这么修士,看他们眼色,大多贪婪,好似要将我们生吞了一般…”
“嗯…?”余道远瞧见三人神色紧张,当即传音,催促道:
“还不快走?再耽误些许功夫,只怕来人会更多…”
骤听此言,三人身子一怔,面容之上闪过一丝凝重,他们转过身子,对着余道远拱手道:
“十三叔,保重…!”
话语方落,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施展法力,各自挑选了一个方向,朝着城外掠去。
就在三人化作残影隐没街角之际,余道远急忙传音给到余知恩,开口便是:
“知恩,老夫先行一步,愿祖宗保佑,你我有相见之时…”
打眼望去,四方蹲守的修士,他们深深望着站在屋檐下的余道远,这些眼里,几乎全是冷意,看了一息,有的眉头紧锁,一脸深思,有的则是暗暗遁入黑暗,悄悄选了一个方向,跟了上去。
“咦?今夜怎滴这般热闹…?”余道远轻轻摇头,眼中神色忽暗忽明,时而狂怒,时而不屑,时而张扬,他提起脚步,上前几步,站在街道中央,环视一圈,哈哈一笑,拱手见礼道:
“某家不才,贱名唤作余道远,添为余家琅琊阁新任执事…”
余道远面带笑意,一双眸子睁得极大,似笑似怒,放声道:
“诸位道友,这厢有礼…”
话语未落,他的袋中,一下飞出许许多多符箓,这些符箓在他身前悬立起来,余道远眼眉一挑,张扬道:
“诸位为何而来?某家心知肚明,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不妨猜一猜,诸位想取之物,在何人身上,当然若是不怕我家报复,自管随我到城外一决高下…”
随着余道远的话语落下,四下传去,各处停留的修士,他们神色一紧,眼中不由升起丝丝考量的意味。
几个呼吸间,处在边缘的十几位修士,他们轻轻摇头,将眼中贪意隐没下去,其中一人,对着余道远稍稍弯身,拱手见礼:
“余道友说笑了,在下不过人云亦云,想瞧一番热闹罢了,差点猪油蒙了心,告辞…!”
这位修士,话语才落,当即转身离去,随着他的离去,四周不断有着黑影宛若流水一般,慢慢退去。
余道远默然几息,哈哈一笑,双眼微眯,眼中散发出浓浓的冷意,死死盯着还停留在四处的修士。
就在这一瞬,自他身上传出一股肃杀之气,仿若连同时间都被他杀意覆盖,停滞了一般。
“哈哈哈…”余道远哈哈大笑,将符箓收入袋中,他腾空而起,稳稳立在半空,放声道:
“满场丈夫,尽做女儿态…”
“哈哈哈…”
余道远身形一顿,飞身朝着南门极速而去。
余道远这才离去几息时间,四周便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来:
“贼子安敢辱我?”
“好胆…!追…!”
“不若再等一等,万一不在这些人身上呢…?”
“常年以来,余家琅琊阁只有四位嫡系,不交给自家人,难不成还要交给旁人不成…?”
“若是等宝物,交到你身上,你难道不会心生贪意,远远逃走吗?”
“留下几个人…”
“……”
当真是人云亦云,一人打头,数十上百人竞相跃起,生怕落于人后半分,各自飞起身子,奋力追赶着。
这些人途经的街道,吓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眉头紧皱着,这时,追赶的人群里,有人高声道:
“都护府传出消息了,琅琊余家有半枚六小灵桃,被他们阁内执事带着身上,几息前他这才离去,灵桃至少价值上万灵石,杀人放火金腰带,暴富便在此夜中…”
此话一落,又惊起许多人心生贪恋,加入人群,留在原地的人们,则是看人群走远了,这才放声讨论起来:
“怎么又是这琅琊山余家…?”
“前些日子,他们家这才因为家中子弟入赘周家,闹了一番笑话……”
“谁说不是呢?今夜又搞出这么大动静,莫说一位练气执事,只怕即便是他们家’神箭‘在此,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咱们要不要跟着…”
“跟个屁,跟上去吃灰尘吗?你们也不想一想,六小灵桃这等灵物,岂能是我等练气小修能够沾手的,而且,若是老夫所料不差,在半路,必然会有人结队,扮作劫修,专门对着修为低下的人下手…”
这人顿了顿,摸着长长的银白胡须,眼中充满着回忆,轻声道:
“诸位后生,且听老夫一言,老夫年少也像你们一样,这一生老夫见了太多生死师友,见了太多人心不足,白白害了性命,宝物可不是什么有缘者得之,而是有能者夺之……”
老人撇撇嘴,双眼眯着,摇摇头,低沉道:
“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
琅琊阁后院,某间屋内。
余知恩默默竖立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了许久,脑中暗道,必然是十三爷引走了外面蹲守的人,也不知阁外还有无人在蹲守。
他眉眼低垂,暗中撤下刚刚进屋之时,打在门墙的【禁声术】,而后肉疼的取出一块灵石,对着李顺说道:
“顺子,你饿了吗?请你吃大餐…”
“咦?”李顺双眼冒光,紧紧盯着灵石,笑着问道:
“你小子发生什么大财了?难不成又得了什么赏赐不成…?”
“嘿嘿!”余知恩嘿嘿一笑,上前搭着李顺肩头,凝声问道:
“怎么?就不许我请你吃东西吗?”
“哪里哪里…”李顺挣脱开来,一把抓过灵石,欢呼道:
“你小子平日里可是节省得很,难得今日你要请我吃餐,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语才落,李顺当即转身,推开房门,就在李顺踏出门槛之际,余知恩猛然站直身子,低声喊道:
“顺子,你出门之后,暂且看看外面是否有人停留…”
“大半夜,谁会闲得蛋疼,没事瞎在门外待着…”李顺摆摆手,眼中冒出一抹亮光,嬉笑道:
“咱们阁内可没有什么美人,那会有什么人瞎待在外面,别人要待也是在那些青楼之外,驻足下来,看小姐,看美人…”
“怎么?”余知恩快步上前一下抓过灵石,不满道:
“这么点小事,你也不办吗?”
“办办办…”李顺赶忙出言,抢过灵石,拍着胸膛,低声道:
“保证给你看清楚…”
余知恩心中一急,连忙出言:
“不可明目张胆,只需像平时无事走路一般,看上一眼便可…”
“好好好…”李顺撇撇嘴,求饶道:
“都依你,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