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深渊的凝视
埃德加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吧台下取出一个杯子，倒上满满一杯伏特加，推向文森特。
“要不要来一针镇静剂？”他问。
“暂时不用，之前的冥想好像有些效果。”文森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灼烧感，却让他有些晦暗的眼眸亮了几分。
“你看到的那些密文，与深渊教团有关，第一把钥匙的线索指向中城月轮区，但具体范围无法确定。”埃德加言简意赅，说完便不再看他，自顾自地继续擦拭着酒杯。
文森特沉默了许久，“在古巴人那里，我看到了一些新的画面，有没有可能揭示进一步的坐标？”
“那要看了才知道。”埃德加头也没抬。
“好。”
文森特回头看向苏行，“我不知道那些画面和你有没有关系，但如果你确定要看的话，就做好准备，它们……过于癫狂了。”他语气分外认真，“和你舅舅的全景画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你直接把数据传给我吧，我脑袋里防火墙非常坚固。”苏行说。
有墨璃和嫣红在，苏行并不担心文森特能够承担的数据，会直接污染他的意识。
再说，他脑袋里还有一座渴求灵性献祭的血色祭坛，要是实在支撑不住，将数据献祭给它就好了。
文森特沉默着，双眼微微亮起蓝光，向苏行传输文件。
苏行的视网膜上，一个进度条快速推进，百分比数字跳动着，很快就达到了100%。
“小心一些，我是认真的。”文森特再次提醒。
苏行点点头，没有说话，将数据包传输给了墨璃一份。
“数据的编码的确有些混乱，应该藏着一些东西。但外面看不出来什么，进去看看吧。”墨璃的声音带着一份认真，“这回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再出意外。”
苏行心念一动，读取数据。
刹那间，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在他眼前展开，无数苍白的线条在虚空中疯狂舞动，它们扭曲、缠绕，勾勒出一个个严重违背了几何规则、尖锐矛盾的扭曲棱角。
像是在用活人的神经为素材，以肆意而痛苦的笔触作画。
大片的黑斑如同溃烂的伤口，在虚空中不断蔓延，边缘流淌出像是生物腐败后，被无数微小生命体所覆盖的脓液，汇聚为墨池一般明亮透彻的湖泊。
那湖泊里，无数漆黑的手掌从水面之下伸出，它们不断向天空探索，发出痛苦的、无声的嘶吼、哭泣、狞笑……
蓦地，苏行意识深处闪过数幅画面。
是他在被数字恒河冲刷时所看到的，那些跪地祈求的人影、那些崩塌的代码建筑、那些交织的光流……
那些画面，与眼前的这幅景象，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却有着某种共通的气息。
一种混乱、无序、疯狂的气息。
苏行的意识本来还分外清明，但当他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天空之上的巨大黑斑好似都化作了一双双纯黑的眼睛，它们齐齐向他投来带有吸力一般的注视，又好似，温和的邀请……
“深渊……”
苏行呢喃着，他的精神存在，缓缓飘飞而起，向那最大的纯黑眼眸投去。
“我说，你好歹也是有位格的存在，自我坚固，不会栽在这里吧。”
墨璃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苏行肩头，仰头看着天上黑斑，语气有些无奈。
“我只是想要更深地体悟那种感觉，它或许能锤炼我的位格，你看到了什么？”
苏行身形停滞在半空中，依旧仰视着天空问道。
“杂乱无章的线条，整个画面充斥着极致的对比，黑与白、光与暗、清晰与模糊。”墨璃语气随意。
“我知道和你看到的差距很大，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我怎么可能直接将自我意识沉浸进来，现在只是中转后的扫描。”
“那还真是遗憾，这幅画面第一眼给我的视觉冲击，比柳大志那幅全景画还要大。”苏行说。
“反正我又没有艺术细胞，而且它在代码层面其实也很有意思。”
墨璃抬起猫爪在天空上划了几下，一些错综复杂的线条从整体背景中凸显出来，不断放大，然而不管它们放大多少倍，细节处的转折变化都和整体一模一样。
“根据数据分析，这些画面中蕴含着一种特殊的模因污染，就是这些分形图片构成的特殊组合，能够通过视觉直接对神经造成伤害，并诱发负面情绪的滋生。”
“柳大志的画作仅仅只是色彩的应用新奇，和这幅画面中精巧的结构相比，自然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
墨璃一边说着，一边构建起一道道防火墙，试图将苏行的意识与那副癫狂的景象隔离开来。
“我建议你也不要再看，这东西用神谕的话来说，会降低你的灵性。”
苏行从善如流地低头，恍然道：“文森特刚刚说他还没疯的原因是‘习惯了’，如果他很久以前就在直视与这里类似的画面，一直被消磨灵性，那么拉斐尔说他天赋异禀，也是理所当然了。”
“的确，要是能一直忍受这种东西，精神简直坚韧到难以想象。”黑猫关闭了画面，“现在怎么办？是直接把它删了？还是献祭给Nganga，验证一下效果？”
“先等等。”
嫣红的身影也凭空出现在苏行面前，眸中带着一份淡淡的哀伤。
“我能感觉到，这些画面中蕴含着一种‘无限’的意境，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与大志的画作有着某种共通之处。如果我能将其解析，或许可以让他的画作更进一步。”
“这份数据可以随便复制，但你有几分把握？当心自己陷阱去。”墨璃说。
嫣红是魅，相较于人类，更容易收到外来数据的污染。
“不知道，但我想要试试。”嫣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
墨璃大致明白她的执念，没说什么，点头道：“那我来帮你吧，柳大志的画中世界坚固后，如果下次再面对神谕这样的敌人，我能借助的凭依也可以更加坚固。”
嫣红眼中浮现一丝感激，“谢谢……”
她话语蓦地顿住，和苏行与墨璃一样，将注意力投向了外界。
夜色撩人的吧台后，埃德加正抱着脑袋大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