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碎玉见天机·焚心问九霄节
第二十五章碎玉见天机·焚心问九霄
腥甜的雾气呛得睁不开眼。林渊脚踝上的冰霜已经蔓到膝头，苏璎珞吐出的青铜碎牙悬在眉心半寸，映出他脸上蚯蚓般暴起的青筋。林铮捏碎的鬼面在他手心沸腾，臭得像煮过头腐肉汤。
“哥当年教你的斗龟诀还记得么？“林铮舌尖舔过虎指上的血槽，“拿龙崽子当狗养那会儿，你不是总爱偷我的雪松烟抽？“
这句话炸得记忆碎片飞溅。林渊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大雪封山，自己在兽笼后檐捡到烧焦的半截松烟——烟灰里裹着蓝蜂琥珀，怪不得能解噬心蛊！他右脚陡然发力，镣铐铁链缠住熔岩头浇来的赤浆，扬手甩向母鼎缺口。
“轰！“
青铜鼎壁被烫出龙爪形的豁口。虬龙骨粉掺着火油爆出刺目的金斑，整个地脉如蜕皮的巨蟒般扭动。林铮腰带间垂挂的玉兰花坠突然裂开，窸窸窣窣掉出不少枯黄的碎片——是晒干的幽冥蛾翅！
“这母鼎养了百来年的鬼卵，倒要谢谢你的虬龙血气。“林铮五指抓进苏璎珞后脖，指尖抠出个指节大的虫茧。傀儡咒的银色鳞粉在他指缝闪烁，细看竟是寒潭日军舰筒里漏的销魂砂。
林渊眼神发狠，横刀自左肋贯入伤口。剐出的碎骨渣混着冰霜喷在三丈外的青铜柱上，赫然显出个残破的家族徽记——他方才砸开的那堆案卷里，破损的《东荒异闻录》正绘着同样的图纹！
铜鼎深处陡然响起锣声。十四个赤膊汉子抬着棺桲撞开南墙，棺盖上镂刻的火浣布纹正是三圣泉里泡着的符文。林渊迎着腐浪斩破雾障，棺中飘出的气息惊得他眼眶炸裂——躺着的玉雕人像眉心烙着芙蓉钿，分明是母亲入殓时被选中的妆面！
“咱们给爹送的大礼如何？“林铮鞋尖碾碎地缝里钻出的幼鼠，“寒潭幻境里那套孝子戏码演够了吧？“
话音荡在残垣间，母鼎突然倾斜四十五度。喷涌出的青浆里浮沉着各房男丁的手足，林渊六叔断指上套着的狼头戒还泛着磷光——这是幼时逃出林府那夜，藏在灶灰里没来及带走的遗物。
天灵处骤然刺痛。傀儡咒的银线借着血脉共鸣疯长，苏璎珞双臂暴长三尺，指甲弯成浸毒的铜钩。林渊后撤的瞬间瞥见她腰带夹层刺青——两个跌坐的小人手捧玉圭，正是他们兄妹被扔进试炼洞时画的护身符！
“叮啷！“
诛魔剑崩断的刃锋忽然自发飞旋，钉入母鼎底部的赤耀脐眼。林铮闷哼着呕出滩黑血，胸前的青铜鬼面浮现出九头玄蛇的裂魂印。林渊喘息间扯碎缠着右臂的冰链，却摸到链节上的凹槽机关——这蛊虫匣的暗扣，自己分明在澡房暗格偷见过三长老的藏品！
“十八年前青柯镇活祭案......“林渊指腹擦过剑柄獬豸浮雕，齿缝里溢出血腥气，“你腰上挂的可是祭司的逐日磐？“
祠堂的风铃骤然凌乱。林铮仰天大笑的瞬间，母鼎裂隙中窜出二十八根锁魂钉，每根钉头上的九霄雷霆符都描着金漆——正是当年他们兄妹生辰宴打醮用的法器！
苏璎珞脚下的阵纹突然转黑。林渊左瞳的重瞳瞬间暴缩，青铜鼎投下的阴影里浮出千年前的古战场——那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赤甲将军被洞穿腰腹时，怀中婴儿爆出的啼哭震碎了九重魔塔！
“嗡！“
虬龙骨突然离体激射。没入阵核的瞬间，母鼎倒悬着喷出七百余道冤魂。悬浮的青铜案卷突然炸成粉末，落在肌肤上疼得宛如火蚁撕咬。林渊被四颗鬼面魂夹击着撞向石壁，后背嵌入的獠牙凹槽正与父兄腰佩的血玉相符！
“林家的男丁吃着自家的血肉长大......“林铮的指甲刮过鼎身符咒，“你以为仗着九窍玲珑骨就能混成个例外？“
右小腿骤然脱力。埋入经脉的银针不知何时游走到心脉附近，蚀骨的寒意让林渊想起病秧子二哥临终时的呛咳。他反手将半截玉片捅入丹田，催动的杀阵却撩起片令人作呕的甜腻香风——正是母亲卧房里常年萦绕的沉水香！
冲天烈焰裹着腥云炸开了地脉。林渊盯着劈下的三十六道火雷，突然想明白代代家主暴毙的真相。他的鲜血渗入阵核的瞬间，整座苍梧山脉的镇魔碑浮空而起，拼成个庞大的“赦“字——每个碑文裂缝里都探出双腐烂的手，扯住半空中游荡的魂火往地底拖拽。
“哥这千年残喘的亡命局......“林铮撕开的胸腔里流出腐绿的汁液，“你拿什么来破！“
诛魔剑应声入地。八百具被咒缚的魂魄破土而出，在林渊身前凝成面血色巨盾。母鼎深处传来悲怆的龙吟。
穿胸而过的破魂钉钉入岩壁时，林渊突然想笑。他望着卡在肋骨间的青铜钉子，认出这是老家主寿宴上扎过龙凤饽饽的来仪器——那日自己溜进膳房偷的糖葫芦签子，恰巧救下灶下挨打的哑仆。
林铮的咒诀骤然走调。奔涌的虬龙血在青玉碎刃上划出诡异弧线，八根残留的母鼎支柱轰然倒塌。苏璎珞颈后的螭珠毒疮裂开三瓣，爬出只血冠绿睛的幻眼蝶——正是传说中能织就三千幻境的云川毒王！
“三十年前混进药王谷的鳞粉...“林渊咳出带翅片的血沫，反手把断匕捅入苏璎珞脊骨第三节，“原来是在这儿候着呢！“
爆开的紫雾中突然炸响笑声。被傀儡丝捆着的女尸群突然坐起，齐齐撕开前胸——血肉模糊的胸腔里供奉的雕青铜牌位，分明刻着林氏各堂先祖姓名！牌位上缠的红绳，正是三年前林渊生辰宴被绑成“人牲鼎“时系腕的绸缎。
骨甲在这一刻全面迸裂。扎进天灵的三根锁魂链忽然熔成金水，顺着林渊淌血的睫毛往下滴。那股钻入鼻孔的酸腐味，与刑堂弟子靴底碾碎的菩提果如出一辙。恍惚间他想起十岁那场鼠患，饿得啃灶台的自己摸到的半截玉玦，压根就是从家祠牌位上撬的陪葬品！
“蠢货。“林铮踹翻龟裂的青铜鼎，“把祖宗镇宅的冥器含嘴里，难怪养出你这种...“
墨云突然压境。悬在半空的镇魔碑裂成九道鬼门，谢必安绘百鬼夜行的秘录自林渊识海浮现。当七重鬼门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时，他福至心灵般扯断颈间麻痺的魂绳——绳头坠着的饕餮银扣不偏不倚砸裂林铮的髌骨！
蒸腾的猩红怨气中，八百祖灵魂影穿身而过。林渊双足深陷地脉的刹那，九窍尽开的痛感令他眼底诞出血色的星河。寒潭深处那具白骨突然在神识中现形，悠悠吐出一句：“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祖祠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自燃。碎成渣的玉册残页凭空拼合，暴起的金光中竟显出一行古训：“嫡血开五蕴，焚心镇九泉。“顷刻间，蚀骨的剧痛自丹田漩涡般扩散——游离在四肢百骸的虬龙精气开始沸腾，将软甲上的铭文烧成飞灰！
苏璎珞的身影陡然僵直。当七百根傀儡银丝齐根断裂时，她额前的螭珠轰然炸裂，最后时刻仍攥着根熏黄的枯草——正是林渊当年豪赌输给她的首阳山狼毒草指环！
“砰！“
母鼎承受不住反噬爆成碎屑。那些浸满林家老小冤魂的铜片，竟在半空重组为一方青铜八卦镜。镜中倒映出二十年前那场血祭的真实场景——本该死去的嫡系幼子被家仆藏在米缸，而代替他被剜骨放血的...
“是你！“林渊的断刃刮着林铮脖颈，“哥！“
狂风骤歇。拇指大的铜镜碎片扎进二人肩窝，映出两张七分相似的脸。林铮脸上的蛊纹突然溃烂，喉头滚动出垂暮老者的沙哑笑声：“好一个至尊魔种...棺中婴连魂魄都淬得稀烂，竟还能演这出卧薪尝胆。“
遮天蔽日的青铜傀儡阵应声破裂。破开的地脉深处露出座百丈玄冰台，被铁索捆着的老祖宗正在啃食长子臂膀——每年家祭分发的“福寿羹“里搅碎的嫩肉，原是从这儿剐下来的！
虬龙遗骨突然腾空炸成金粉。林渊掌心的骨裂痕流出苍青色真火，将被取代的混沌记忆烧成灰烬。苏璎珞最后喷出的毒烟里夹着雪莲籽的香味，正是药典中失传的“灵台清明散“——原来她每次端来的莲子羹都在试药！
当母鼎残骸彻底沉入焰河时，万千星辉自九霄坠落。林渊踏着虚空中浮现的台阶步步登天，远处寒潭飞出的半卷帛书正化作肩甲。他知道这场燎原火终将吞噬天启九城，但怀里少女破碎的玄阴之息仍如当年池畔初见。
峰巅传来暮鼓。血脉深处传来的共鸣清楚地知晓，三百年前那位被封在古卷里的九霄剑主将在此刻觉醒——正如当下衔着剑意出生的魔种踏破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