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赌约
冈田睦瞳孔微缩，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
看起来大概也就二十多岁左右，说什么七年前松下欠他两百万，难不成是这家伙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借的吗？
他自然没把这话当回事，下意识想要嘲讽两句，但又忽然回想起来当初前宫司离开时候对自己说的某句话。
“如果到时候有个人上门来……算了，你自己应对。”
他正想着的时候，风间凌人已经站起了身走到近前，顺势拿出手机道：
“您看，这可是松下大宫司亲笔签名的欠条，连他的表情包都发给我了，结果现在居然拉黑我！这世道，连大宫司都靠不住了。”
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冈田睦嘴角微微抽搐，居然还真的有这事？
他今天受邀过来，本来那位老爷子要出钱，但念在冰川神社和九条家以往多年的交情上，他说的是‘不用不用’‘日行一善是本宫司的宗旨’。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接受礼金，天知道来九条家还能遇上个债主。
“您看看，当初连欠条我都是和那位签好的，这是照片，至于原件在我的事务所里，按照利息来算的话……”
“我知道了。”冈田睦无语道。
当着九条家的面，他还做不出来赖账的丢人举动。
“新宫司果然大气！”风间凌人顺势攀上了他的肩膀，还竖起大拇指道，
“松下宫司这些年一直和我赖账，我还以为冰川神社里面都是这样的人，现在终于换了大宫司，真的算是可喜可贺！”
感受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冈田睦嘴角的烦躁再也压制不住，抖了抖肩，将风间凌人的手甩开，随后转头对着身后一起跟来的弟子道：
“去核对一下。”
……
四月的黄昏来得很快，五点的阳光已染上橘黄，柔和地洒在九条家的宅院里。
夕阳之下，五人站于庭院之中，面对着那间老宅，正摆放着一个祭坛，那是刚刚才准备好的。
九条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能犟过自己儿子，只是整个除灵过程，由除他自己身上的灵，改变为了除掉这间老宅的灵——反正在九条野看来，就算不是自己父亲中邪，多半也是老宅里有什么诡异事物。
而除灵过程，则是换成了冰川神社的这位大宫司来。
风间凌人倒也没在这方面上争夺，他早就看出了这冈田睦的本事，大概也不过就是一点点三脚猫功夫而已。
“那本宫司就开始了。”
正在这时，冈田睦淡淡说了一句，便在几人的注视之中走到了祭坛前。
感受到早苗子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角，风间凌人弯下腰来，便听到了少女极为小声的调侃：“老板，你看人家多专业，一会你的那些把戏可能没用哦。”
风间凌人微微一笑，直起了腰，关于之后的事他自有打算。
……
与此同时，冈田睦站于祭坛前，一种不符合他当下年龄的状态的英气，从其眉眼之间缓缓散发而出。
只见其不慌不忙，右手从桌上拿起桃木剑，左手则持着神乐铃，在众人的注视间，开始了他的工作。
“叮铃铃～”
庭院之间，神乐铃的声音逐渐漫开，随之而来的还有冈田睦口中那旁人听不懂的咒语。
但在风间凌人和早苗子看来，他口中念叨的那些东西，还有其脚下不断移动的步伐，压根都是无用功。
就算真的有鬼，多半也是看不下去这里有个神经病，转而去别家居住。
但落在九条野眼中，就不是如此了。
看着场间的冈田睦一身长袍随风飘扬，加之神乐铃摇晃得还蛮有频率，桃木剑也舞得颇有技巧，整个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都不禁怀疑起来——难不成之前同为大宫司的松下先生，来这里除灵时候是没使力？
那位可是绕了宅院一圈，就说自己解决不了，然后向这边推荐这位风间先生的啊。
这么想着，九条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风间凌人，当即下巴掉了一地。
后者正指导着他那位“小助手”，让其把手机举稳一点，说是要拍下来这一幕回去好好学。
“哼，看到了吧，我请来的大宫司，才是真正有本事，一会他会告诉你，家中并无任何诡异，就是你自己天天胡闹而已。”
听到父亲这话，九条野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您为什么三年来，一直锁着这间屋子，不让我们靠近？”
“我是你父亲，我想让谁靠近谁就靠近，你管得还挺宽。”
“我只是想知道母亲的情况。”九条野皱眉道，“如果她老人家已经离去，葬礼什么的总还是要举办的。”
“不用你管。”九条老爷子依旧是那副气冲冲的样子。
但九条野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询问起来自己母亲的情况时，那位不苟言笑的父亲，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了几分，似乎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叮铃铃～叮铃铃～”
场间冈田睦的神乐铃依旧摇晃不停，桃木剑也舞得虎虎生风，但看样子，整个‘仪式’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这位头发花白的大宫司，此刻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些汗，看来是相当卖力。
实际上，冈田睦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此番操作到底有没有用，他自小与神社修行，却无缘那些无上道法。
毕竟是体质的问题，大部分人天生没有灵力，任凭翻烂那些书籍，其中奥妙也难以窥探一二。
但从来只要是涉及‘除灵’之类的事，他都是拿着这套神社一直传下来的技法来使用的。
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态度，冈田睦也算是在涉谷区周边地区积攒了些许名气。
但先前一直爬不上大宫司这个位置，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位前宫司名气更大，而且业内人都知道，那位是真的有灵力，导致他这个正统弟子都难以争夺其位置。
但最近几天，那位松下宫司不知为何，突然辞掉职位，说是要云游去了，他这才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穿上了这套极具地位的长袍。
仪式终于收尾，冈田睦放下神乐铃和桃木剑，接过旁边弟子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随后朝着九条家两父子那边走去。
“怎么样？”冈田睦才走下来，九条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九条先生过于多虑了，我刚刚试了一下，并没有在宅院里找到奇怪的东西。”
听到这话，一旁的九条老爷子立刻便道：“我就说了没事，一切都是你这个逆子在胡搅蛮缠，怎么，现在是不是还要让大宫司再看看是不是邪灵附在了我身上？”
“可是。”九条野想要说些什么，但面对着自己父亲，他始终是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倒是给了九条野点信心。
“真的没有问题吗？”风间凌人的声音不大，却是实打实的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
“可我怎么感觉，这宅院里面阴气浓郁得简直让人不能呼吸呢？”
冈田睦皱起眉头，看向了风间凌人，开口说道：“年轻人讲话要负责任。”
“我无意与大宫司争个对错，只是今天毕竟受到九条先生邀请，倘若来这一趟，最后却完全没有出力，那岂不是对不起九条先生了？”
风间凌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还真堵住了冈田睦的嘴，但却没有堵住那位老爷子的嘴。
后者见他又要出来作妖，立刻越过自己儿子，开口道：“冈田宫司说了家中没有什么东西，那就是没有，轮得到你说话？”
“父亲，毕竟是我请风间先生来的。”九条野上前拉住了自己父亲，开口说道，“你请冈田宫司上门，我也没说什么，那我请风间先生来，还请给我点面子。”
“你个逆子有什么面子？”九条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如果没有外人在场的话，他都恨不得动手打人了。
冈田睦没有掺和进去这两父子的争执，但看风间凌人也是满脸不爽，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前宫司会欠这小子一笔账，但如果让对方真的在这里找到什么怨灵，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不过，对于九条家似乎没有诡异东西，冈田睦还是有些把握的——他先前在仪式上所使用的神乐铃，是冰川神社某代大能的遗物，如果真有怨灵的话，之前就能感知到了。
于是，犹豫片刻之后，冈田睦终于开口说道：“不妨就让这位年轻人来试试，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实力。”
还不待九条老爷子说话，风间凌人便笑道：“感谢冈田宫司给机会，那我就献丑……”
“等等。”冈田睦一挥袖袍，抚了下自己的胡须，“但如果你接下来没有找到怨灵呢？”
“没找到就没找到咯，我一个年轻人，既然连冈田宫司都引不出来的灵，我哪有那么大把握？”
风间凌人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直接开摆。
一听这话，冈田睦更是有了几分底气，料之这小子大概只是受了九条野的委托，眼下不出手也得出手，立刻说道：“那不行，不妨我们来打个赌。”
上钩了！
风间凌人这么想到，嘴角立刻故意抽搐几分，犹犹豫豫的说道：“冈田宫司这是打算？”
“虽然先前已经定好，由冰川这边处理前任大宫司欠你的钱，但毕竟现在那边还在联系前任大宫司核对。”
冈田睦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继续道，“当然我现在是相信他欠你钱的，只是不如我们就拿这钱赌一把，如果你招出灵并且解决，我给你双倍。”
“如果我不行呢？”风间凌人问道。
“如果不行，自然是欠债一笔勾销。”
冈田睦说这话时，一直在仔细观察着风间凌人的面目表情，他这些年修行，练的就是一个「观人之术」，接受委托的时候，几乎仅凭对方讲述问题时候的面目表情，他就能猜出来到底是真有怨灵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如果遇到感觉上很麻烦的事，冈田睦甚至都不会出手，这也让他这些年出问题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到风间凌人脸上露出挣扎意味，冈田睦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
“年轻人怎么了？是害怕被拆穿还是怕输掉赌约，如果你不敢的话，就当我没说。”
一旁的九条野见到这一幕，也是怀疑起来风间凌人的实力，毕竟如果家中真的有邪祟的话，对方应该会直接应下来才对。
“我就说你找了个假货，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吧？”
听到父亲在身旁低声嘲讽自己，九条野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不敢回怼。
“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只是闲来无趣，想要和年轻人你打个赌。不到三百万而已，冰川神社没有赖账的风气，一会离开九条家之后，我找人送还给你便是。”
冈田睦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还真有些风度翩翩。
但就在这时，风间凌人终于开口，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等等，大宫司，我又没说不接受，刚刚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嗯？”他这话让冈田睦有些措手不及，后者好半响才开口道，“什么问题？”
风间凌人接过早苗子递来的手机，上面有计算好的账单，解释道：
“先前松下宫司欠的确实是两百万，但现在七年过去，算上利息的话，按理应该是三百二十三万才对，零头我就给您这边抹掉了，不必在意。”
“……”冈田睦一愣，下意识道，“你想？”
“要赌当然是本金和利息一起赌，冈田宫司应该不在意的吧？”
后者吃瘪了好一会，终于点头——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自然不可能拒绝。
风间凌人见状，继续笑着说道：“那就按照大宫司您说的来。”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将手机递给早苗子，双手一插裤兜，顺势后退了两步，很自然地将少女挡至身前。
早苗子：“？？？”
别说九条两父子和冈田睦了，连早苗子都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风间凌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严肃道：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前开始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