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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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拔刀相助

京城的师爷在百般推断萧平旌的身份,而这位长林二公子此刻的心情也是惊疑难言。

生于王府,学艺琅琊,自幼便是顶尖的人物在教导。虽然老阁主从未将他加入天下高手排位的考量,但萧平旌对自身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总觉得若是父亲允准,真放他到江湖上去挑战一圈,未必不能在琅琊高手榜上争得一席之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一个地方府衙的书房院落,遇见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自己竟然用尽全力也未能取胜。

林奚将一盏纱灯移到桌边,低头察看萧平旌的肩部。此处的衣衫已破裂成缕,裂口处带着焦痕,露出了下方红肿的皮肤。

萧平旌低头懊恼地坐着,闷闷地道:“虽然我是有些轻敌,但这个人……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幕僚!”

林奚小心将伤处周边的衣料剪下瞧了瞧,皱眉,“这也确实不是普通的掌法。”

萧平旌凑了过去细看,面露疑惑之色,“他的掌风不过是擦肩而过,并没有击中我,怎么这衣服布料,就像是被烧过似的?”

两人不由对视,眼珠微动,同时思索,又同时眼神一亮。

林奚喃喃道:“鬼域无影,幽冥暗火……段桐舟?”

“没错,段桐舟!”萧平旌一下子拍桌而起,“琅琊高手榜上第五,无人知其来历的段桐舟!”

林奚不由笑了一下:“真的无人知其来历?连琅琊阁也不知道吗?”

萧平旌挑了挑眉,“天下芸芸众生如此之多,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横空而出,无家无国,无根无源,即便是琅琊阁,也只能看到他眼下的表象而已。”

林奚抚了一下衣料上的焦痕,眸中不禁添了几分忧虑,道:“像段桐舟这样的榜上高手,轻易不会为人所用。也不知这件事的背后,还会牵扯出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萧平旌唇角微抿,眸色冷冽了起来,“管他牵扯到谁,我长林府必会一查到底。”

长林府必会彻查真相的决心,身负善后重责的段桐舟自然也很清楚。无论那位夜探府衙的年轻高手是谁,都代表了来自北境的凛冽寒意已经逼至眼前,如果接下来依旧毫无进展的话,丢车保帅的最后一步将势在必行。

段桐舟看了一眼脸如死灰眉目浮肿的张庆庾,左手指尖轻轻敲击着右手微烫的掌心。

钱参领兴奋叫喊的声音此时自院外传来,总算打破了室内已经有些僵死的气氛。

“大人!张大人!有进展了!”

张庆庾着急起身,几乎撞到桌角,“快说,什么进展?”

钱参领匆匆行了个礼,道:“属下奉师爷之命,又重新拷问了一遍沉船第二日当值的所有人,发现确实有一辆马车未经搜检便进了城。”

张庆庾吃了一惊,“什么?本官就是担心他们潜进城中隐藏,这才下了死令在城门处严查!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违令不遵?”

钱参领忙安抚道:“请大人息怒,自然是有原因的。这辆马车的主人乃是皇室宗亲,所以下面的人不敢得罪。”

此言一出,连段桐舟都微微一怔,“大同府还有皇室宗亲?哪一个啊?”

钱参领定了定神,“是莱阳小侯爷。据说他是外出玩耍游历山水,恰好途经此地的。”

段桐舟冷哼了一声,“小地方的人见着一个皇族,就跟从天上下来的一样,难怪不敢得罪。不过这位小侯爷是宗室闲散子弟,理应不掺和这种事才对。”他想了想,追问道,“莱阳侯什么时候走的?去向哪里?”

钱参领急忙摇了摇头,“不,他还在城中,没有走。”

段桐舟眉睫一动,唇边慢慢绽开一抹冷笑,“哦?这倒有趣了。不知大同府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山水,能让这位小侯爷停留这么多天。”

张庆庾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秦师爷,你的意思是……”

段桐舟微笑道:“别急,有了线索和目标就好办。请钱参领派出手下最可靠的人,先把莱阳侯在城里落脚的地方和日常行踪之处全都摸查清楚,再做决断。”

钱参领看了上司一眼,见他并无异议,立即抱拳道:“是!”

在段桐舟口中被称为闲散宗室的这位莱阳小侯爷,论起血脉来其实是极为尊贵的。武靖帝皇后柳氏嫡出只有二子,当今梁帝居长,成年后顺理成章立为东宫,次子也同时赐封五珠,册为莱阳王。由于兄长温厚,母后爱宠,这位莱阳王尽管与大位无缘,将来至少也是宗室之首,实可谓天之骄子,荣宠一时。谁知风云难测,赫赫耀耀正当英年之时,突然间却暴病而亡,只留下一个遗腹之子。柳皇后突失爱儿实在过于悲痛,哀泣数日不见外人,皇室上下自那以后便尽量不再提起这位嫡出的亲王,莱阳府也因此日渐边缘。遗腹而生的萧元启从小由宗室依例供养,尽管锦衣玉食没受过委屈,但终究远离了至高皇权的中枢,成年后仅被封了个二等侯的爵位。而他那位曾有亲王妃品级的寡母,如今也仅能被称为太夫人。

由于没有正经差使做,萧元启日常来往的当然也只有其他闲散的宗室或世家子弟们。这打打马球、闲游饮宴的日子固然逍遥,可他毕竟是个二十多岁心气正旺的青年,久而久之难免觉得自己这样碌碌无为,心中实在不足,于是哀求了母亲一两年,这才获得首肯,带了数名随从护卫出京游历,想要增长一些见识。

大梁如今算是盛世,莱阳侯这身份出京后怎么也是个贵人,一路看山看水极为惬意,不知不觉就渡了汾江,来到大同府界,恰巧遇上了逃亡中的四个人。

金陵城也有一间扶风堂,世人对医家又甚有好感,萧元启听了几位大夫的诉说后,油然而生义愤之心,见府界已封,便不顾贴身侍从阿泰的大力反对,挟带着他们混进了城中,安置在自己包租的小院里,准备找时机替他们联络扶风堂。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莱阳小侯爷一时热血上头,拔刀相助,但对于蓄意拦阻军资,暗夜杀人灭口这样的事,他起初并不敢完全相信,总觉得其间也许有什么误会。后来在躲藏期间,他亲眼看到官兵四处搜捕,扶风堂周边也被严密监察,难以联络,种种迹象都表明幕后的水一定很深,这才越想越是心惊。

四个被搜捕的人证被藏着不敢动,萧元启便日日出去替他们打探消息,察看情势,这一日刚刚回来,就被侍卫阿泰在院中拦住,拉到了一边。

阿泰在莱阳府当差十几年,临出京时又被太夫人再三叮嘱,一直很不愿意小主子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低声哀求道:“小侯爷,您也看到了,官差已经搜查了所有的客栈酒楼,正在挨个儿排查民宅,城池再大,也迟早会搜到咱们这个院子里来的,总这么躲着真的不是办法啊。”

萧元启安慰道:“军资沉船,就算只是单纯的意外,京城也会遣派特使前来核查,更何况这件事还有如此多的疑点?上头来人是迟早的事,先别急,再等等看吧。”

阿泰苦着脸道,“京城到这儿路途遥遥,万一特使未到,先被他们给发现了,小侯爷您的安危怎么办?”

萧元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最后不幸被找到了,谁还敢把我怎么样不成?”

阿泰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我的小侯爷啊,这里终究不是京城。虽然您是陛下的亲侄子,身份尊贵,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这时,遇救的程大夫从屋内走出,阿泰忙停住了话音。

程大夫显然是听到了一些,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上前向萧元启行了个礼,道:“小侯爷仗义援手,我等已是非常感激。若是将来情势恶化,真的逃脱不开,我们自会先行离去,断没有连累小侯爷的道理。”

萧元启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眉宇之间微现怒意,道:“我身为皇族近亲,既得锦衣玉食,自然也要担家国之责。遇上这样祸害边境安危的事情,难道不是我萧氏子弟应该管的吗?不知程大夫这连累二字,到底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程大夫心头不由一热,肃然抬手再次行礼,“是在下说错了话,还请小侯爷见谅。”

阿泰在旁急得团团转,正要再劝,萧元启已经转身向他,眸色有些哀凉,“泰叔,你是不是也和母亲一样,觉得我就只能闲散度日,什么正经事情都做不成?”

阿泰不由怔住,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边萧元启等人殷殷盼着京城的大员早些到来,那边钱参领已经按照段桐舟的吩咐,快速摸清了这位小侯爷的一切情况,飞奔到府衙回禀。

段桐舟接过递上来的单子扫了一眼,不由呆了呆,“五个院子?莱阳侯在城里包租了五个院子?”

钱参领喘了口气,道:“是,位置全都查清了,分散在城内各处,都隔得很远。”

段桐舟冷笑了一声,“他倒还有些小聪明。咱们不知道人证究竟藏在哪个院子,若是运气不好,动了一处又没找到正主儿,便会打草惊蛇。”

钱参领为难地道:“可末将手下这些人马,要想同时包抄五个地方,怕是有些不够。”

段桐舟思忖片刻,快速下了决断,“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开始行动,就必须得牢牢围住,不能再失手。既然人手不够,那就再去调人,凡是能动用的全给我调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庆庾顿时有些担心,问道:“人一多必然口杂,城里消息又传得比外头快,万一……”

段桐舟淡淡安慰道:“下头的人奉命行事,不过议论打听几句而已。就算日后被人查问,他们能知道什么实在的东西?”

钱参领等了一会儿,见府台没再继续反对,这才领命而出,忙活着安排去了。

张庆庾为官多年,了解世情,他的担忧其实是有道理的。钱参领亲统的部属还算操训得力,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但其他被临时召集起来的杂兵、衙役、护卫等就实在是良莠不齐。这些人多是本地籍,彼此间有盘根错节的关系,遇事便会互相传播打听,即便是零碎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也能给拼凑齐了。

扶风堂在当地是口碑上好的医家,自从知道三个大夫可能生还后,霍掌柜便立即多方请托打探,几十年的人情网一下撒了开来,效果很是不错。钱参领还在多方调派人手时,扶风堂就已经收到了传讯。

最初听说萧元启居然也在此地被卷了进来的时候,萧平旌实在是吃惊不小。他两人同是宗室兄弟,年龄相仿,一起念过两年宫学,算是自幼相识,关系一度很是亲近。只是后来萧平旌拜师琅琊,一年里并没有多少时间住在金陵,这才稍稍疏远了一些。

在萧平旌的印象中,这位堂兄一向最听寡母教导,倒不像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莱阳侯租的这五个院子隔得太远,除非咱们确切知道程大夫他们真正落脚的是哪个地方,否则很难赶在官兵的前面。”霍掌柜急得脸都皱成一团,巴巴地看向萧平旌,“二公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萧平旌抓抓头皮,拧起了双眉。沉默了好半天后,他慢慢道:“我也想不出什么万全的办法,事到如今,只能从这五个地方里挑一个赶过去,赌赌咱们的运气了。”

萧平旌这边是在赌运气,但段桐舟却是倾尽全力,只求万无一失。

召齐了人手之后,他将所有人马分成五个小队,由自己、钱参领和其他三名心腹各领一队,闪电般的同时行动,准备将五个目标一网打尽。

出发之时,当然谁也不知道哪一队会有收获,而这五分之一的可能,最终竟然恰好落到了段桐舟本人的身上。

刷着黑漆的宅院大门被强行撞开,门板砸地腾起的烟尘后,现出了萧元启立于院中的身影。

他挡在这里,自然是意图以身份威慑拦阻,故而特意穿了绣有三爪龙纹的袍服,周身配饰华贵异常,身后还有几名护卫随侍。面对站在门外的岳桐舟,他眸带怒意,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先期涌入院中的官兵瞧着他这一身打扮,倒也不敢乱动,全都看向段桐舟。

段桐舟露出笑容,迈步而入,先施了个礼,道:“参见莱阳侯。府台大人听闻小侯爷被歹人劫持,特派我等前来相救。看到您仍在此处安然无恙,在下就放心了。”

萧元启气得脸色涨红,“胡说!本侯什么时候……”

段桐舟本就是随意借口敷衍,哪有耐心听他多说,转身一声令下,众官兵蜂拥而入。

阿泰立即指挥几名随从将萧元启牢牢护在了中间,拔出了兵刃。但由于根本没人攻击,说不上自卫,想主动出手吧实力又相差太大,一团人最终也只能僵立院中,无奈地看着。

最初看到萧元启时,段桐舟以为这次已是十拿九稳。谁料主屋、厢房、前院、后厨一通搜查,整个院落几乎被掘地三尺之后,最终的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不甘心地又等了约一个时辰,其他四支队伍的消息也陆续传来,与此处一样,全都一无所获。

段桐舟看了一眼半仰着头面无表情的萧元启,忍下胸中的怒意。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不怕得罪他,但也不能随意冒犯,即便双方都知道是在做戏,也得做满全套。

“看来歹人已经逃走,小侯爷也没什么事,那在下就回去向府台大人复命了。”段桐舟挤出笑容,抱了抱拳,“日后若有什么不妥,也请小侯爷尽管召唤。”说罢抬手一招,满院的人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阿泰跟到门外张望了许久,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去看向自己的主人。

萧元启紧绷的面颊这时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抹了抹额前的细汗,游目看着满院狼藉,感叹道:“好险!若不是平旌提前赶来把他们几个接走,这个阵仗谁能逃得出去?”

阿泰趁机劝道:“是啊是啊。既然二公子接走了人证,小侯爷做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大可就此放手。我听说邻近劝州那边的山水……”

萧元启微带怒意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关系到朝廷军资的大案,又不是长林伯父一家的事,我既然遇上了,就应该跟到底,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说着一甩袍袖,向外走去。

阿泰在莱阳府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小侯爷对于自己的毫无建树颇有心结,不敢再多深劝,苦着脸跟在了后面。

院落外的巷道虽然表面上空无一人,但想也知道对方肯定留了眼线。萧元启看上去并不在意,负手在街面上悠闲地逛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头一天才重新开门的扶风堂前,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扶风堂已在局内,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只要四个人证没有藏在里头,就不怕府衙采取任何行动。萧元启在进门以前,还故意朝着一旁暗中监看的人笑了一下,颇有挑衅的意味。

进了大厅,这里已经基本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几名大夫坐诊,病患和家属进进出出,柜台旁还有好些人等着取药。云大娘笑着迎上来,什么也不说,直接便带着萧元启穿过天井来到后院。

萧平旌站在石阶下等他,两人高兴地拥抱了一下。

“出了这样的事,我肯定知道大伯父会派人过来,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我以为你还在琅琊阁呢!”萧元启用力捶了他一拳,又问道,“你来接人时没机会多问,你到底是怎么抢先找到我们的?”

萧平旌呵呵笑了几声,朝他挤了挤眼睛,道:“咱们从小就认识,多少也了解你。你怕草虫,不喜幽森,偏偏起居还要四周安静,娇生惯养的稍微有些脏旧就受不了……”他回过头笑眯眯地瞧了坐在檐下的林奚一眼,“林姑娘找人把这五个院子到底什么样跟我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我就想,虽然是有五个地方,但元启真正会选来住的,应该是哪一个呢?”

萧元启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吃了一惊,“所以你是猜的?”

萧平旌耸了耸肩,“总得赌一下嘛,好在也没猜错啊。”

萧元启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脸色不由自主泛起一抹青白,似乎这才感到有些后怕。

这时云大娘从室内端了茶盘出来,萧平旌拉着元启到院中石桌旁坐下,道:“我已经大略问过了他们几个的证词,运气不错,那个船老大还是个关键人物,大同府的人想要脱罪怕是很难了。”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有些不满足地凝住双眉,“要是还能再找到一点儿物证……”

云大娘一面摆放茶具,一面顺口插言道:“我听说有一艘沉船根本打捞不上来,另两艘勉强拖上了岸,也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恐怕很难再找到什么物证了吧。”

萧平旌和萧元启同时转向她,两个人的神情都十分震惊。

云大娘茫然不知为什么会被这样看着,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了……”

萧平旌失声问道:“你是说……拖上岸的沉船居然还在?”

莱阳小侯爷进了扶风堂这个消息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外头监看的人还是尽心尽力禀告了上去。钱参领得报后前往书房,本想顺便提一句就是,结果一进门便看见室内砸得一片零乱,张庆庾也面色蜡黄地坐在窗前,顿时不敢开口,安静地站到了旁边。

多日惊惶不安,好不容易有了一条可靠的线索,张庆庾对于今天的行动实在是寄予厚望。最终的结果一出来,他显然比段桐舟更难接受,连砸带骂地发泄了一通。

段桐舟待他平静了一些,方上前劝解道:“大人先稳一稳,不过一个人证而已,咬紧了牙也还能再争一争。陛下生性宽容,处事又素来严谨,只要长林王府拿不到物证,未必就是一个死局。”

张庆庾虽然心灰,也知此刻最大的希望仍是京城贵人的庇护,无奈之下也只得强自振作,道:“但愿能如师爷所言吧。物证方面其实我并不担心,上次州台派人来督办沉船打捞时,我就想过会被查问,已经仔细先清理过一遍了,没有留下任何书文痕迹。”

段桐舟全身顿时僵住,好半天才问道:“你说什么?”

张庆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说没有书文……”

段桐舟猛地向前冲了一步,“什么沉船打捞?那船好生生沉在水里,你为什么要打捞出来?”

他的语气太过咄咄逼人,张庆庾不禁心生不悦,冷冷道:“又不是我想捞的。这么大的事,虽在我的府界,但州台肯定也要介入的。上峰派人督导打捞,我又怎么可能拦着?”

段桐舟瞪着他,表情惊怒,“可捞上来之后这么长时间,全在你的手里管着,你难道就没有处置吗?”

张庆庾皱起眉头,显然甚是不解:“我是买通了船工有意偏航不假,可沉船本身又没动手脚,一堆烂木头而已,有什么好处置的?”

段桐舟面色更加阴寒,抿紧了唇角稍一思忖,便不再说话,快速转身离开。

张庆庾怔怔地站了起来,与钱参领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同时掠过一抹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