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銮血诏

大燕皇城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勒出血色剪影，七十二口青铜水钟同时指向酉时三刻。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泛着诡异的油光，那是大理寺连夜刷洗刑场留下的痕渍。五步一岗的禁军手持鲛绡灯笼，火光透过纱罩在地上投出蟒纹暗影，仿佛整座皇城都盘踞在巨蛇腹中。

张锋的鹿皮靴碾过一片金箔，那是礼部洒的“迎神钱“。檐角铜铃无风自鸣的刹那，他按住萧寒的手腕：“东南角望楼，三长两短的梆子声。“

萧寒的银面具闪过冷光，剑鞘轻敲腰间玉牌——那是用赵无极的头骨雕成的通行令。两人抬着的沉香木箱渗出暗红液体，在宫砖上拖出蜿蜒血痕。箱中传出细微的抓挠声，被更鼓声完美掩盖。

穿过九曲回廊时，八名抬轿太监突然驻足。为首的掌事太监掀开轿帘，枯枝般的手指拂过木箱浮雕：“国师要的货？““寅时三刻，玄武池。“萧寒的嗓音沙哑如老妪，袖中滑出半块虎符，“相爷说...要活蒸。“

轿帘落下的瞬间，张锋瞥见轿中人的蟒纹靴——本该随先帝陪葬的九龙捧珠纹！木箱里的抓挠声突然急促，他屈指轻弹箱壁三下，内里立刻响起幼兽呜咽。

“停。“掌事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夜色，“开箱验货。“

萧寒的剑柄已滑入掌心，张锋却抢先掀开箱盖。腐臭味扑面而来，半具腐烂的熊尸下蜷着只通体雪白的幼虎，额间金纹隐约成“王“字。

“极北玄霜虎！“小太监惊呼后退，“这凶物怎会...“

掌事太监的鹰目突然暴睁，骨笛抵住萧寒咽喉：“玄霜虎眼珠该是琥珀色！“话音未落，幼虎猛地炸毛，金纹中迸出青光——竟是染色的云豹！

张锋的袖箭比骨笛快半分，淬毒的银针没入太监眉心。萧寒旋身斩断轿帘，轿中空空如也，唯留满地鳞片状金箔。更诡异的是，那八名太监仍保持抬轿姿势，脖颈早已被银丝割断。

“傀儡戏法。“萧寒剑尖挑起金箔，背面沾着苗疆蛊粉，“有人要试我们的刀。“

远处突然传来钟鸣，玄武池方向升起血色烟花。张锋将幼虎塞回木箱，瞳孔骤缩——虎爪间缠着半幅黄绫，隐约可见“传位“二字！

玄武池畔的琉璃亭内，青铜鼎蒸腾着人形水雾。国师玄冥子正在解剖一具孕妇尸身，胎盘上插着七盏续命灯。当他剖开胎儿胸腔时，灯焰突然转绿。

“好！阴年阴月阴日的怨胎成了！“玄冥子的骨杖敲击鼎身，“来人，把祭品...“

寒光闪过，骨杖应声而断。张锋的刀尖挑着半张人皮面具，露出国师真容——竟是三年前被凌迟处死的钦天监正！

“你不是爱徒心切么？“萧寒的剑抵住他喉结，“当年为你顶罪的柳太医，此刻正在奈何桥头候着呢。“

池水突然沸腾，数十具浮尸破水而出。这些尸身皆着太医官服，心口钉着桃木钉。张锋的青鳞刀突然自主震颤，刀背映出池底密室——百口陶瓮整齐排列，瓮中泡着已成形的胎儿！“陛下要长生，总得有人炼丹。“假国师咧嘴大笑，露出满口黑牙，“就像当年张老将军要尽忠，总得有人当叛徒...“

萧寒的剑锋突然转向，削落自己左臂一块皮肉。血肉坠地化作黑水，原来早在踏入宫门时，他们就中了“画皮蛊“！

真正的玄冥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青鳞刀主，可喜欢这份见面礼？“池面浮现血色星图，北斗瑶光位赫然指向冷宫方向，“那里埋着你母亲第二颗头颅。“

张锋的刀气斩碎琉璃亭时，幼虎突然咬住他衣摆。顺着虎目青光望去，冷宫枯井中升起盏孔明灯，灯面绘着北莽皇室的狼首图腾——与青鳞刀柄的纹路完美契合！

冷宫地窖内，三百口棺椁按二十八星宿排列。当张锋推开主棺时，整座皇城的地基开始震颤。棺中女子身着皇后朝服，双手交叠护着个鎏金匣——她的面容与张锋记忆中的母亲相差无二，只是额间多出枚朱砂痣。

“娘...？“刀尖挑开金匣的刹那，《起居注》残页如雪片纷飞。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惊天之秘：“天启七年元月，淑妃诞双生子，长子背生狼纹，次子...“

轰隆！地窖穹顶塌陷，月光照亮来人的九龙衮服。皇帝手中的婴儿襁褓滴着血，嗓音却如少女般清脆：“好弟弟，这份及冠礼可还喜欢？“

襁褓中的死婴突然睁眼，瞳孔是妖异的金银双色。张锋的青鳞刀不受控制地劈向皇帝，却在触及龙袍时被无形屏障震飞——那上面绣的根本不是五爪金龙，而是北莽的八首巨蟒！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张锋背着昏迷的萧寒跃出皇城。他怀中《起居注》残页被血浸透，唯有一行小字清晰可见：“...赐鸩酒于淑妃，狼纹子弃于乱葬岗...“怀中的幼虎突然仰天长啸，声波震碎西市鼓楼。

十里外的摘星台上，玄冥子正用张锋母亲的头发扎草人。草人心口插着半截青鳞刀碎片，背后贴着生辰八字——竟与皇帝手中的一致！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草人突然自燃，灰烬聚成张锋的轮廓，朝着北疆方向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