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孤雁南归

南撤的难民队伍在龟裂的官道上拖出十里烟尘，独轮车轴摩擦的吱呀声与孩童啼哭混杂。枯死的槐树林间飘着人牙风铃，每阵阴风过境，便有裹着寿衣的鸦群惊起。废弃驿站的门匾斜挂着，“望北“二字被刀痕劈成碎片，残破的招魂幡缠着蛛网垂在檐角。

张锋踹开生锈的栅栏，惊起梁上倒挂的吸血蝠群。驿站大堂的八仙桌积着三指厚的灰，桌面上用凝固的血画着棋局。小六举着火把凑近墙壁，突然尖叫后退——墙灰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抓痕，夹杂着“七月十五，子时“等血字。

“是画皮妖的产房。“阿沅用银针刺入墙缝，挑出半片蝉翼状人皮，“它们专挑执念深重的尸身寄生。“她突然旋身甩出三枚药丸，击退从地窖窜出的黑影，“闭气！腐尸毒！“

黑影落地化作美艳妇人，罗裳下却伸出六条蜘蛛长腿。她抚摸着脖颈处缝合线娇笑：“好俊的郎君，可愿与奴家...“话音未落，萧寒的剑已斩落她半边脸颊，露出的森森白骨上爬满蛆虫。

“画皮要攻心。“张锋挥刀劈开扑来的无脸仆从，“别听它们说话！“

被斩碎的仆从躯体中爆出黄烟，烟雾凝聚成众人至亲的模样。小六的“娘亲“捧着碗热汤啜泣：“儿啊，喝口粥吧...“少年眼神迷离伸手时，张锋的刀背重重敲在他后颈。

驿站地砖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冰窖。上千具悬吊的尸首随风摇晃，脚踝铜铃奏出安魂曲。李婉儿腰间的螭纹玉佩发出青光，照出尸群心口统一的刀伤——与张锋的青鳞刀完全吻合！

冰窖中央的石台上刻着北斗七星，每颗星位嵌着枚带血铜钱。穿鹤氅的骷髅执黑子端坐对面，指骨间夹着张锋父亲的玉佩：“少将军，该你落子了。“

萧寒突然按住张锋持刀的手：“这是阴兵借道阵，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他剑尖挑起块冰碴射向天枢位，冰碴瞬间汽化成血色符文。骷髅的指骨突然暴长三尺，棋子化作骷髅头咬向张锋咽喉！

青鳞刀自主震鸣，引导张锋使出燕返十八式终极招“孤星葬海“。刀气掀翻棋盘的刹那，冰棺群齐齐转向，棺盖上映出张锋幼年练剑的倒影——每个动作都被拆解成致命破绽！

阿沅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洒向东南角的冰柱。融化的冰层里封着具女尸，面容竟与李婉儿一模一样！女尸手中攥着半幅婚书，男方姓名被血污遮盖，女方赫然写着“苗疆巫女洛琼英“。

“原来如此...“萧寒用剑挑开女尸衣襟，肩头月牙胎记与张锋锁骨印记共鸣，“当年和亲的压根不是真公主！“

地面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地下暗河。湍流中有荧光水母组成箭头，指引向刻着张氏族徽的青铜门。李婉儿在混乱中贴近张锋耳语：“进门前先斩断我的左手！“

刀光闪过，断肢处没有流血而是钻出藤蔓。假公主的面皮如蝉蜕剥落，露出阿沅苍白的脸：“快走！她在你们中间...“话音未落，藤蔓已刺穿她的心脏。

青铜门内是座倒悬的八卦祭坛，中央玉棺躺着戴青铜面具的将军。当张锋触碰棺椁时，整座驿站开始回溯时光——他们目睹二十年前的雨夜，赵无极带着北莽死士冲入张家祖宅。

“锋儿快走！“父亲将青鳞刀塞进密道，转身迎向箭雨。母亲撕开襁褓，露出婴儿背后的狼头刺青：“记住，你是大燕的...“利刃贯穿她胸膛的刹那，幻境轰然破碎。

真正的李婉儿正在祭坛顶端抚琴，琴弦是七根人筋：“张将军，这出戏可精彩？“她掀开裙摆，腿上的守宫砂正在渗血，“当年母妃为保皇室血脉，将我与巫女之子调换...“

琴音忽变杀伐之调，玉棺中的将军尸身破棺而出，手中重戟直取张锋眉心！

暗河突然倒灌，将众人冲进地下溶洞。萧寒用断剑卡住机关石门时，瞥见李婉儿后颈浮现龙鳞纹。阿沅的尸身漂过张锋眼前，手中紧握的药囊突然炸开，荧光粉末显示出地图——凉州粮仓下埋着百口青铜鼎，鼎中盛满张氏先祖的骨灰！

溶洞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声波震碎钟乳石雨。小六扒开碎石堆，发现个水晶襁褓，里面的男婴正握着半截青鳞刀玩耍——眉眼与张锋幼年画像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