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演练淬体诀
傍晚，微风扫过村头，满地的槐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脚边飞过。
天气似乎在这一刻进入深秋，阵阵寒意从沈无殇骨子里渗出。
他强压住心中的悸动，挠挠头，尬笑道：
“不知怎么回事，下午突然犯困，便在山里睡了半天，醒来才发现到了傍晚。”
说着还缩了缩脑袋，似乎怕被老先生责备。
“你这娃，心忒大了，在山林中都能睡着，也不怕被什么蟒蛇毒虫缠上，得亏这次没事，下回当心些。”
陶先生摇头批评。
“是，先生，学生铭记在心。”沈无殇作揖，显得相当乖巧。
陶先生见他认错态度积极，点了点头，背着手，拎着山鸡走远了。
沈无殇目送先生远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刚刚那套说辞看似离谱，却是他这一路走来仔细推敲后的结果。
天幕修复后的那阵恍惚，他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虽然不知道普通村民有何反应，但大概率都会认为之前的天幕破碎，只是自己的臆想或梦境。
所以他干脆就说自己睡着了，只字不提天幕的事情。
沈无殇最开始编织这套说法，是为了应付可能过来查看情况的仙人，亦或是村里那个古怪的王婆。
他考虑过所有需要提防的人，却没想到最后过来询问的，竟然是陶先生。
作为他在这个世界的启蒙老师，他曾不止一次在陶先生面前说起离开村子的打算，也曾询问过出去的办法。
每回陶先生都只是笑着说——你倘若能出去，就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这让他一直没有提防陶先生。
沈无殇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些忌惮。
他不知道陶先生这次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在替仙人查看村民情况。
但想来自己那番回答，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看着那干枯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村落中，沈无殇收回目光，一如往常般迈步回到了自家院落，开始不慌不忙的宰杀猎物，准备晚饭。
吃过晚饭，沈无殇眼见村里面灯火稀疏，这才熄了油灯，掀开青石床板，钻进密室。
密室中的墨染依旧没有醒来，只是苍白的脸色略有好转，脖颈处的魔纹也消散了一些。
沈无殇轻轻掰开朱唇，下午放进去的霓裳花瓣已经彻底消融，随即又扯了数片花瓣放入其中。
因为不敢请大夫，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他帮墨染擦去嘴角的血痕。又将衣衫破损处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平时自用的药膏，裹上干净的兽皮。
又用茅草和兽皮搭建了一张简易的小床，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既然伤势没有恶化，靠着霓裳花不断补充损耗，想来很快就能醒来。
沈无殇打理好墨染，盘腿坐到一旁的地上，开始检查自己体内的异常。
他虽然依旧是个凡人，但自从有了金光后，内视己身对他来说十分简单。
只要闭眼，意念一动便能清楚看到体内的一切变化。
意识游走在周身经脉中，寻找着那些没入身体的荧光。
他看过墨染弑仙的场景，知道仙人死后会化作荧光消散。
只是他不清楚这些荧光究竟是什么，对人体又是否有影响。
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自己的身体。
气血没有增减，身体强度正常，骨骼、筋脉、大脑……
他把自己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丹田中的金色光团，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那金色的光团周围，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光点。
光点不足金色光团的千分之一，被金光所笼罩，难怪沈无殇一时半会儿没有发现。
这是……生了个小光团出来？
沈无殇好奇的将意识引导向金色光团和小光点，想要查看一下具体情况。
就在此时，以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金色光团，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的意识拉入了一个玄妙的空间。
沈无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便发现自己悬浮于一个硕大的空间中。
周围金色流光似烟霞般四处飘散，头顶是万般星辰闪耀，脚下是虚空瀚海起伏。
而在远处浩渺虚空中，似有惊人的巨物游荡，震人心魂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等沈无殇细看，空中有繁星骤然亮起，将他接引而去。
然后，他便一头撞进了一颗莹白星辰中，撞得头晕眼花。
待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只见一道银白色的人影正站在他身前，做着他最熟悉的广播体操。
人影动作标准，如领操员般，一遍又一遍的演练。
沈无殇只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挪不开眼睛。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固定在原处，眼睁睁看着人影一遍又一遍的跳操。
十遍、二十遍……
人影的动作越来越快，却也开始扭曲变形。
动作越发诡异，肢体像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随后又逐渐变得正常。
最后，一套广播体操变成了九个动作，姿态各异，细密的红线在银白色人影的周身游走。
沈无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游走的红线是气血的运行图。
金光将他的广播体操，演化成了一门以气血为主的修行法门。
随着银白人影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周围的世界逐渐暗淡下来，一门武道功法被深深铭刻于沈无殇的大脑中。
沈无殇只觉得大脑一阵胀痛，九副遍布红线的动作解剖图，带着无数解析与武道知识涌入脑海。
武道？
他强忍着头晕眼花，快速消化脑海中多出的功法与武道知识。
所谓武道，是有别于修仙的另一条修行路。
修仙讲究的是求索天地，道法自然。
而武道则是内炼己身，以力破万法。
沈无殇脑海里的修行功法，名叫《淬体诀》，是武道第一境淬体境的修行法门，九个动作对应着淬体九境。
除此之外，还包含了一门与之契合的武道神通——气血熔炉。
气血熔炉不仅能在战斗中给予增益，平时也能增强气血、打熬肉身，属于淬体境难得的珍贵神通。
沈无殇难掩心中喜色。
有了这本淬体诀，他终于可以踏上修行之路了。
比起修仙，练武显然与他更为契合。
墨染横刀天地、弑仙屠魔的画面犹在眼前，她应该就是一名武道强者。
而现在，他同样将踏上这样一条路。
等到沈无殇消化完所有知识，意识逐渐恢复，再次回到了内视状态。
此时，视野中的金色光团依旧闪闪发光，只是小光点已经消失不见。
感受着脑海中完整的修行功法，他若有所思。
那小光点应该就是荧光所化，而荧光来源于死去的仙人。
所以想继续体验金色光团的新功能，他就需要继续弑仙！
亦或者说，这个功能一直存在，只是他之前从未杀过仙人，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
沈无殇搓着下巴，心道武道加弑仙，这个光团怕不是和仙人有仇。
他想到那个浩瀚的空间，以及隐藏在金雾中的庞大黑影，体内的金色光团越发神秘起来。
只是再次用意识探向光团，它却没有任何反应。
光团就这么静静的悬浮于丹田内，释放着亘古不变的金色光芒。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等下次弑仙之后，再来查看情况。
退出内视状态，沈无殇查看起脑海中的淬体诀。
比起毫无反应的金色光团，触手可及的淬体诀，显然更令人心痒难耐。
他站起身，参照着脑海中第一幅动作解剖图，摆出了一个宛如扎马步般的姿势，开始运转气血。
多年来的积累，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在这宛若奔涌大河般的气血洪流之下，功法运行极其顺利，毫无阻碍。
气血于体内流转，发出阵阵雷鸣之声，所过之处的筋肉泛起隐隐血光。
仅仅只是一小时的功夫，就完成了第一个周天运行。
不过，沈无殇并未就此停顿，而是再接再厉，开始了第二个周天运行，三轮、四轮……
他的修行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
从最开始的一小时一周天，到如今的半小时一周天，效率足足提升了一倍。
随着功法运行，气血越发壮大，肉身仿佛泛起一层氤氲的血雾。
直到第十周天，气血像是撞破了某种束缚。
腹中的肉食宛若进入了一口熔炉，被快速溶解，化为能量滋养气血与肉身。
气血开始暴增，肉身强度也随之提高。
淬体一重！
沈无殇睁开双眸，取来旁边锁箱子的铁锁，轻轻一捏，铁锁便化为一堆废铁，各种零件洒落一地。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他心中惊喜。
其实近几年他实力的提升相当有限，只有每次气血蜕变，才能给予他一点进步。
他能感受到身体的极限，却怎么都突破不了，只能通过金光和霓裳花不断提高气血品质。
但这样一来，往往需要几年才会有一次巨大的提升，实在太过缓慢。
如今，身体的极限被打破，他终于能再次迈上实力提升的快车道。
只是……这快车道实在太过消耗食物。
感受着腹中的饥肠辘辘，他无奈地爬出密室，将剩余的鸡肉兔肉统统消灭，这才缓了口气。
看着满桌狼藉，沈无殇思考着明天去哪里多打些猎物回来，不然他的身体可撑不起修炼功法的消耗。
所谓内炼己身，可不是如仙道一般吸收天地灵气，一切能量的供应都得靠自身。
所以对于武者来说，吃从来都是修炼的一部分。
沈无殇躺在青石板上，思维逐渐发散，半梦半醒间，一个奇妙的想法骤然出现在脑海中。
倘若他能把仙气灵气吞入腹中，那算是求索于天地，还是内求于己身？
……
一转眼，三天过去。
霓裳村似乎再一次回归了宁静安详，只有不时来村里查探的仙兵，预示着几天前的风波尚未平息。
清晨，沈无殇一如往常般，站在槐树下跳着广播体操。
即便有了修行法，他依旧没有放过一天一次的体操训练。
这并非是单纯的凹人设，以防有心人看出他前后不一。
最关键的是，金色光团给予的气血增涨实在太香了。
不同于修行需要消耗食物来获得增涨，光团给予的气血完全没有任何消耗。
这等福利着实令沈无殇欢喜！
“沈叔，沈叔，为啥俺练不出你这样的效果？上次摆开架势，还是被周家的虎哥给揍了……要不你替我揍他一顿，反正他爹跟你也不对付。”
一个脏兮兮的小豆芽趴在石磨上，看着沈无殇踢起的漫天槐叶，一边赞叹，一边拱火。
沈无殇收功，无奈得看向石磨上两岁多的小豆芽。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什么灵气仙气的原因，这个世界的儿童天生早慧，两个二三岁的孩童竟已经开始拳脚相向，找家长、请外援更是不在话下。
他走上前，揉着那肉嘟嘟的小脸：
“二狗子，天天想着打架，最近有跟陶先生好好学认字吗？还有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哥，别叫叔。”
“认字有什么用，又不能种田。”二狗子抗拒的想要将沈无殇的大手掰开，却无济于事。
只能嘟着小嘴，气鼓鼓的看着比他还幼稚的沈叔。
“而且，沈叔就是沈叔，我爹一直管你叫老弟，要是我叫你哥，岂不是乱了辈分？”
“哎哟，小小年纪还知道辈分呢？”沈无殇加大了力度，“以后我管他叫哥，你管我叫哥，咱们各论各的！”
二狗子陷入了呆滞，直接被一句话干烧了CPU，小脑瓜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句话的逻辑。
沈无殇得意的昂起头，小孩子虽然早慧，但终究还是太嫩了，成年人的复杂世界，远超小孩子的想象。
将二狗子打发走，他走进里屋。
在小心查看过外面的动静后，才悄悄掀开青石板，准备下去给墨染换药。
密室中依旧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却无法影响沈无殇分毫。
迈入淬体一重后，他的五感再一次得到加强，黑夜和白天在他眼中已经没有区别。
沈无殇走到床边，看着墨染越发红润的脸蛋，满意的点头。
看来这两天调理的不错。
他拿起旁边的霓裳花，捣成药泥。
随后伸手松开墨染腹部的兽皮绷带，将之前的药膏擦净，又敷上新的药泥和兽皮绷带。
紧接着是大腿、后背……
正当他抬头准备解开她肩头的兽皮绑带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清冷明亮的双眸。
伸出的右手骤然僵在半空，空气瞬间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