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奥米树
奥莉耶似乎很喜欢在森林里散步，一有空就会一个人走进森林里。虽然不用担心这一带有山贼出没，但山里仍潜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每当看到奥莉耶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走进森林，爱伊莎就忍不住想“果然是知晓万象的香君大人啊”。
这一带的森林很深，但人能通行的地方有限。根据奥莉耶走过时留下的香味追踪她的痕迹，对爱伊莎来说并非难事。
爱伊莎循着这股香味向森林深处走去。
天气晴朗，山庄周边供牛羊放牧的草地上闪着白光。可一旦进入森林，树木的树冠就像巨大的盖子一样遮住了阳光，爱伊莎感到眼前一黑。
好在她很快就适应了森林里的幽暗，借着透过树叶照进森林的光线，她看见了一条小路。奥莉耶从这里经过应该已经很久了，留下的香味很淡。沿着小路一直往森林深处走，香味逐渐清晰起来。不久，进入雪奥米林立的森林时，在随风飘来的气味中，已经能清楚地闻到奥莉耶的香味。
等闭上眼，香味越来越近，奥莉耶仿佛就在眼前的时候，爱伊莎看见了伫立在树木之间的奥莉耶。
奥莉耶正凝视着一棵雪奥米树。
阳光透过绿叶洒下来，柔和地照在她身上。
她脸上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刺痛了爱伊莎的心。
“身为被人崇拜的香君大人，对奥莉耶大人来说，果然很痛苦。”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蔓延，爱伊莎犹豫着要不要叫奥莉耶。她抱着外褂，凝视着奥莉耶。
或许是因为爱伊莎站在下风向的缘故，奥莉耶完全没有注意到爱伊莎，只是一直盯着那棵树看。
不久，奥莉耶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慢慢撩起头发，一边朝爱伊莎那边看。
“……哎呀！”奥莉耶睁大眼睛，开口说。
“爱伊莎？你在那儿多久了？”
爱伊莎低下头。
“对不起！”
奥莉耶目不转睛地看着爱伊莎，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是给我送外褂来的吧。”
快步走到爱伊莎身边，奥莉耶接过外褂。她一边披外褂，一边问：“大婶说我了吧？”
“说了几句。”爱伊莎答道。奥莉耶笑着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爱伊莎的脸颊。
“谢谢你帮我拿过来。”
脸颊发热，爱伊莎有些慌张。
“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爱伊莎开口说话，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脱口问出了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问题。
“您在看什么呢？”
奥莉耶抱着爱伊莎的肩膀。
“过来。”
奥莉耶带着爱伊莎走到她刚才站的地方，指着眼前的树。
“你觉得这棵树和其他树有什么不同吗？”
那是一棵非常普通的雪奥米树。
生长的年数不长，树干还很细，有些地方的树皮剥落了。除此以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这棵树散发出来的香味和其他树有些不同。
“……这棵树病了吗？”
爱伊莎说完，奥莉耶感到有些吃惊。
“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总觉得它好像在小声喊‘救命’。”
奥莉耶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是的，这棵树受了不少罪。”
环视周围的树木，奥莉耶说。
“你看，这附近的雪奥米树比其他森林的长得更密吧？”
爱伊莎四下看了一圈，点了点头。
雪奥米树的树皮很特别，长着白色的地衣类植物，发出淡淡的光芒，从远处看像裹着雪。
确实，站在这里环顾四周，这一带的雪奥米树长得密密麻麻的。树冠间的间隔很小，看起来很局促。
“塔克大叔说，他以前觉得这片森林里的树太密了，就想把它们稍微隔开一点，好通风，光照也能好一些。不过，他太忙了，只分开了一部分，这附近还没来得及弄。”
伸手摸着眼前的雪奥米树，奥莉耶说：“雪奥米树有时会得病，导致树皮剥落。这棵树的树皮剥落后，每次经过这里，塔克大叔说他都会想：这棵树快枯了吧？如果我当初能改善这里的光照条件，它就不会得病了。真是对不起它。可是，后来大叔发现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
奥莉耶指着不远处。
“你看那儿。”
爱伊莎看向奥莉耶手指的方向，那是一片草地。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草地十分明亮。仔细一看，草地四周的树木粗细不一，散发出的气味也有所不同。
“我想你一定能明白。怎么样？你觉得那片树林健康吗？”
爱伊莎摇了摇头。
“这边的树发出的气味更平静，更健康。”
奥莉耶点点头。
“是的。大叔也很吃惊。他说拉大间距，通风变好以后，光照也变好了，可有些树长得很粗壮，有些树变得更加虚弱，爬满了虫。”
“相反，这边的树长得都不错，森林也很健康。而且，”奥莉耶抚摸着树皮说，“这棵树没有枯萎。树皮剥落后，它应该变得很虚弱，可不知为什么它活下来了。”
爱伊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树。它的气味发出的声音和强壮的树不同，虚弱地向周围的树木求救着。
只是，仔细闻的话，还能闻到别的气味。那是这棵树和它身旁的雪奥米树散发出的柔和的香气。
回应着微弱的“气味之声”，几种香味复杂地缠绕在一起，像织锦一样轻轻地包围着这棵树。
“周围的树都在帮它。”爱伊莎喃喃道。
奥莉耶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爱伊莎。
不知道爱伊莎在想什么，奥莉耶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她点了点头。
“是啊……大叔也是这么说的。他说雪奥米树的树根和其他树的交缠在一起，所以肯定是其他树在帮它。”
奥莉耶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这个世界是无情的，动弹不得的树木，树皮剥落就会枯萎。但是，也有些树，因为周围的树对它伸出援手，便能活下来。”
奥莉耶小声说：
“每次到这里来，我都会想，大家都伸出手帮助他人的意义在哪里？不抛弃弱者，伸出援手，是在保护什么呢？”
然后，她看向阳光灿烂的草地。
“独享阳光而立的树，即使看起来很幸福，却不得不斩断与周围的联系，在暴风骤雨中，独自生存下去。它其实很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