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节 “气象”——词话的理论概念
吴处厚对北宋词坛的晏殊甚为称道,认为“晏殊诗词有富贵气象”。吴处厚云:“晏元献公虽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公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青箱杂记》)
晏殊(991—1005),字同叔,江西临川人,仁宗朝官至宰相,终身优游富贵,性喜文士宾客,“每有佳客必留”,“亦必以歌乐相佐”。[7]晏殊词的富贵气象与其个人的生活经历、性格禀赋密切相关。吴伯固所言的“气象”,应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指作者生活经历、仕宦地位在词中所呈现的贵族气质,二是指词章中“出于天然”、不事雕琢的通达意境。更确切地说,“气象”构成一种词作的美学风度。叶嘉莹先生认为同叔“不仅能将理性与思致写入词中,而且更能将理性和思致与词之‘要眇宜修’的特质作了完美的结合,使其词之风格,在圆融莹澈之光照中,别有一种温柔凄婉之致。晏殊词集以《珠玉》题名,这与他的词珠圆玉润的品格和风格,是十分切合的”[8]。叶先生对晏殊词的论述甚为精当,与伯固所言之“气象”有异曲同工之妙。吴处厚所谓之“气象”,既是指《珠玉词》所内蕴的美学风度,又是其所称道的美学标准。由此,“气象”上升为吴氏词话的一个核心概念,作为判断词作的一个审美尺度。其后南宋著名文艺理论家严羽,为吴处厚的邵武同乡,更进一步提出“气象”的诗学概念,认为“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9]。尽管“气象”这一概念不是吴氏首创,但严沧浪的“气象”之论,其渊源与伯固的“气象”之言未必毫无关系。两者均以“气象”作为诗词的审美标准之一,只是伯固之“气象”流于一般性质的评点,而未能上升到理论的范畴,沧浪之“气象”则达到一定的概念规定性,具有形而上的理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