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始之火
白光中下坠的第三秒，吴彦真闻到了焦糊味。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通风管道里。手掌下是温热的金属板，透过栅格能看到下方实验室的惨白灯光。右臂的电路纹路变成了单调的蓝色，组成新的提示：
【2014.06.08 03:19】
【记忆锚点稳定剩余时间：47分钟】
“时间回溯...“吴彦真摸向腰间，甩棍和脉冲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把儿童用折叠刀——刀柄上刻着“E714-0“。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下方传来玻璃器皿碎裂声，接着是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放开他！你们答应过只删除今天的记忆！“
吴彦真轻轻移开通风口盖板。七号实验室比他记忆中崭新许多，六台脑部手术设备呈环形排列，每台都束缚着一个9-15岁的孩子。他们头顶连接着神经导管，导管另一端汇聚到中央控制台——那里坐着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调整某种激光切割装置。
“协议变更了，零号。“白大褂头也不抬地说，“董事会要求彻底清除叛逆型人格。从你开始。“
控制台显示屏上，三十六个脑部扫描图排列成矩阵，每个都标注着“E714“系列编号。吴彦真突然明白那些数字的含义——不是实验编号，而是人格编号。
左侧手术台上的少年突然挣扎起来，他长得与吴彦真一模一样，只是左眼戴着医疗眼罩：“你们这些骗子！说好只是暂时借用我们的记忆！“
白大褂按下控制钮。激光束穿透少年前额叶，鲜血顺着导管流入中央储存罐。其他孩子开始集体痉挛，他们的尖叫在通风管道里形成诡异的共鸣。
吴彦真感到折叠刀在发烫。当他再次看向刀柄时，刻痕变成了发光的红色文字：“在他们启动最终协议前毁掉主控台。“
通风管下方，白大褂走向最后一个手术台。台上的男孩约莫七岁，正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三十七号，你将成为唯一人格。“白大褂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不会有痛苦，就像睡前打针一样。“
男孩突然转头看向通风口——直接与吴彦真对视。“他看得见我？“吴彦真浑身紧绷，却见男孩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等火警。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显示屏弹出警告框：“检测到记忆污染！重复，E714-0记忆污染！“
白大褂猛地转身冲向控制台。就在这一刻，男孩从手术台上暴起，用牙齿咬断了手腕束缚带，扑向最近的消防喷淋装置。
“住手！“白大褂掏出手枪，“你会毁了一切！“
男孩的指尖碰到了红色按钮。整个实验室瞬间被水雾笼罩，紧接着电路短路爆出火花。吴彦真闻到熟悉的焦味——不是电线，是人体组织燃烧的气味。
通风管开始发烫。吴彦真爬向紧急出口时，看到下方火场中，白大褂正拖着三十七号男孩往安全门移动。其余手术台上的孩子已经陷入火海，他们的导管像引信般将火焰传向中央控制台。
“记忆锚点同步率91%...“右臂的提示突然闪烁，“警告！关键场景即将偏离原始轨迹！“
吴彦真踢开通风管盖板跃下。热浪舔舐着他的后背，但他跑向的不是安全出口，而是燃烧的控制台。显示屏正在播放某个记忆片段——七岁的自己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到父亲在客厅与陌生人交易。
“这才是...原始记忆...“吴彦真用折叠刀撬开控制台面板。内部储存罐里漂浮着三十六个微型脑组织切片，每个都连着数据线。
火焰突然被某种力量压制，形成环状隔离带。白大褂举着脉冲武器从浓烟中走出，他的左脸被烧得露出金属骨骼：“果然是你回来了，零号。“
“我不是任何人的编号。“吴彦真握紧折叠刀，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童声——他正与七岁时的身体融合。
白大褂冷笑着调转枪口，对准储存罐：“那就带着所有被删除的人格一起死吧。“
枪响的瞬间，某个燃烧的导管架倒塌，砸偏了脉冲光束。吴彦真扑向储存罐，折叠刀刺入保护罩——刀柄上的编号突然发光，三十六个脑组织切片同时亮起蓝光。
“记忆共鸣启动。“机械女声在火场中异常清晰，“正在还原初始人格矩阵...“
白大褂发出非人的咆哮。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你以为找回记忆就能改变什么？连这场火灾都是设定好的清洗程序！“
控制台爆炸的气浪将吴彦真掀飞。他撞在观察窗上，透过焦黑的玻璃看到惊人一幕——实验室外站着成排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不同年龄的自己。
“克隆体...“吴彦真咳出血沫，“原来连身体都是可替换的...“
白大褂——现在完全是机械构造体——踏过火场走来。它的胸腔打开，露出微型反应堆：“董事会早就预料到人格反叛。这些克隆体将继承你的全部技能记忆，成为完美的执法工具。“
吴彦真突然笑了。他举起鲜血淋漓的右手，让机械体看清他刚从控制台扯下的数据核：“但你漏算了一点——所有E714系列都共享同一条底层指令。“
数据核在火焰中裂开，释放出三十七道全息投影。每个都是不同年龄的吴彦真，他们齐声念诵：“当记忆自由意志遭到致命威胁时，启动最终防御协议。“
机械体突然僵住，它的光学镜头剧烈闪烁：“不可能...这是初代研究员的...“
“父亲的声音指令。“吴彦真站直身体，看着机械体开始自毁，“他从来不是警察，而是反抗组织的神经科学家。“
实验室的防火门突然全部锁死。广播里响起冷静的倒计时：“自毁程序启动，剩余180秒。“
吴彦真奔向唯一没有关闭的通道——那扇标着“首席研究员专属“的电梯。轿厢内部布满抓痕，角落里蜷缩着奄奄一息的三十七号男孩。
“你来了...“男孩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掌心是枚染血的警徽，“带着这个...去24层的记忆花园...“
电梯突然剧烈震动。吴彦真抱住男孩时，发现对方后颈有串条形码：E714-37/K-024。
“我们...是第几批克隆体？“吴彦真声音发颤。
男孩用最后的力气按下24层按钮：“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父亲用原始基因...“
爆炸声从下方传来。电梯灯光熄灭的刹那，吴彦真看到轿厢镜面映出的自己——七岁的身体，三十岁的眼睛。右臂的倒计时跳转到最后警告：
【记忆锚点即将崩溃】
【00:01:07】
【00:01:06】...
二十四层门开时，扑面而来的是盛夏夜风。吴彦真站在天台边缘，整个新港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男孩的尸体在他怀中化作数据流消散，只留下那枚警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警徽背面刻着行小字：“给真正的吴彦真——当你看到这个，来老钟楼找答案。“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吴彦真突然明白了一切。这不是记忆回溯，而是精心设计的记忆迷宫——每个关键节点都有隐藏出口，就像父亲教他玩的解谜游戏。
“找到钟楼...“他在呼啸的风中握紧警徽，看着城市灯光开始数据化崩溃，“那里有所有问题的答案。“
倒计时归零时，吴彦真没有坠落。他在下坠过程中开始分裂，如同棱镜分解白光——三十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在时空中散开，每个都带着记忆碎片，飞向新港市不同角落的三十七个终端机。
最后的意识残片中，他听到父亲的声音：“记住，真实不在记忆里，在记忆之间的空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