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传唤
褚遂良脸色铁青地走出甘露殿，他本以为在李治那里，就是走一个过场。甚至还期待李治可能会为了安抚他，把李乾祐、韦仁约召到御前申饬一番，以儆效尤。
没想到李治竟然要把弹劾奏发往大理寺审断。
由大理寺经手的话，那这件事就闹大了。
褚遂良不禁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听长孙无忌的，直接通过门下省把弹劾奏驳回御史台。
长孙无忌走到褚遂良身旁，低声道：“登善，不要担心！大理少卿张叡册是我的门生，我回去之后，立刻派人送一封手札给张叡册，有他从中斡旋，定能护登善周全。”
“多谢太尉！”
李义匡奉旨来到大理寺，把韦仁约的弹劾奏交给大理寺卿孙伏伽。
说清来龙去脉后，李义匡最后说道：“孙棘卿，圣人口谕，命孙伏伽秉公执法，明察秋毫。在这件事情上，若是褚遂良无过，那就请大理寺为其正名。但是，如果褚遂良确实有违法度，也决不能因为他是中书令而为其饰非掩丑！
孙棘卿，你可听清了？”
孙伏伽连忙道：“臣遵旨！”
送走李义匡后，孙伏伽在公廨里来回踱步。
刚才李义匡传的口谕，他能从中听出许多细节。皇帝这是要借这件事对褚遂良动手了。
心里暗叹，褚遂良是长孙无忌的左膀右臂，如果褚遂良把贬出京师，无疑是断了长孙无忌一臂。只是朝廷恐怕从此要迈入多事之秋了。
孙伏伽深受李世民信任，从贞观十四年开始，就一直担任着大理寺卿，至今已经将近十年时间，对李唐忠心耿耿。
既然李治要对褚遂良动手，那他肯定毫无保留地站在李治这一边。
在大理寺中，负责具体断案的是六个大理丞。孙伏伽在心里把六个人都考虑了一遍，最终敲定此案的主审官。
“来人，命张山寿立刻来我这里。”
六个大理丞中，张山寿是最不惧权贵的一个，但即使如此，张山寿接到任务后，还是不禁头皮发麻。
张山寿心里很清楚，孙伏伽既然会把此案交到他手上，那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断褚遂良有罪。
从孙伏伽那里离开后，张山寿立刻开始调查，派令史拿着大理寺行文到市准署和万年县署调取平康坊近年来所有房地交易的案卷，然后又派人去中书省衙署传唤卖房人史诃耽。
史诃耽正在专心致志地翻译西域国书，大理寺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口称大理寺传唤。
史诃耽一脸茫然，他无论是在中书省当翻译，还是在西市做生意，一直都本本分分，怎么会招惹到大理寺。
赶忙询问是什么事情。
然而面前的令史却一问三不知，只催促史诃耽赶紧动身。
史诃耽没办法，只好忐忑不安地跟着令史来到大理寺。庆幸的是，那令史只说传唤，而不是拘捕。
见到张山寿，史诃耽连忙行礼道：“下官直中书省翻书译语史诃耽参见上官！”
“史朝议不必多礼，请坐！本官大理丞张山寿，有一个案子想向史朝议了解一下情况。”
史诃耽看到张山寿和颜悦色，顿时放下心来，看来不是坏事，说道：“原来是张棘丞！请张棘丞尽管垂询，下官一定如实相告！”
“史朝议，听闻去年你卖了一座宅院给中书令褚相公？”
“啊？”史诃耽一愣，这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二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平康坊那座宅院的事情了。心里不禁猜测，难道张山寿也想买他的房子？但想想又不对，如果张山寿要买房，肯定不会把他传唤到大理寺。
张山寿看到史诃耽在发愣，又提高声调道：“史朝议，有没有这回事啊？”
“确有其事，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了，不知张棘丞为何突然会问这件事？”
“因为有御史弹劾褚相公以权压人，用低价从下属那里强买房地！”
“啊？”史诃耽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张山寿接着说道：“本官已经查阅过市准署和万年县署的案卷，发现褚相公确实以远低于市价的官估价从你手里购得房地。本官问你，褚相公去年购房时是否存在以权压人？”
“这个，这个……”史诃耽现在的脑袋里非常乱，他从来没想到竟然有御史敢弹劾褚遂良。
张山寿继续道：“史朝议，你不必害怕，尽管直说。此案已经上达天听，圣人非常重视，特意将此案发往大理寺审断。若有冤屈，圣人会为你做主的！
史诃耽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诚然，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辛辛苦苦置下的宅第，低价卖给褚遂良，心里肯定不痛快。但他有自知之明，张山寿的话说得好听，圣人又怎么会为了他一个粟特人处置当朝宰辅。
如果敢指控褚遂良，到头来，遭罪的还是他。
于是摇头道：“张棘丞明鉴，褚相公并没有以权压人。去年那桩房地是严格按照市准署的官估价格进行交易，怎么能算低价购买呢。”
张山寿一拍惊堂木，大怒道：“一派胡言，三岁孩童都知道市价是市价，官估价是官估价，褚相公买的是私人宅第，不是官邸公廨！
既然你说褚相公没有以权压人，那就是你史诃耽行贿上官，图谋好处，更陷褚相公于不义，该当何罪！”
“啊？张棘丞明鉴，下官对天发誓，绝无行贿之举！”史诃耽吓得连忙跪下。
张山寿站起，走到史诃耽身前，俯身道：“史朝议，不管你如何狡辩，平康坊褚宅低价交易的事实你是赖不掉的。如果不是你行贿，那只能是褚相公以权压人，逼迫你低价出售了。”
“是……是褚相公以权压人，强迫下官低价卖房！”史诃耽说完，浑身瘫软。
张山寿大喜，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连忙走回几案，亲自撰写口供，又命史诃耽画押，才放他离开大理寺。
然后迭成文案，派人把文书上移到大理正郭文宗处审核。